火车轰鸣中，听见堕落灵魂的疲惫啜泣

本文转自：北京青年报

伴随着黑豹乐队《无地自容》的沧桑之音，电影《莫斯科行动》将观众迅速地牵引至上世纪90年代的蓬勃与混乱中：人心的欲望在疯狂滋长，如同列车在大地上肆意地奔腾；人性善恶之间的交错，伴随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轰然奏出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在强烈的不祥和恐惧中，警察与罪犯凶狠交锋。而最终，在命途之旅的终点，每个人会接受各自的审判。

香港导演邱礼涛的作品总是会有一种生猛极致的生命力。在《莫斯科行动》中，刘德华、张涵予、黄轩展开了三雄对决，不仅有残暴的拼斗与高能追逐，更是深入剖析了人性的复杂多变。影片根据中国第一桩跨境追捕真实案件改编，然而，在你逃我追的“猫鼠游戏”中，追问的却是人心与信念。影片中的人物，都有藏在心底的、无比珍贵的温情。但是，在现实世界的无序潮涌中，这份守护的愿望却可能因为混杂了太多欲念而变质、腐坏，让一个人走向崩塌的未来。

《莫斯科行动》的叙事节奏带着火车般的迅疾、明快，从1993年中俄列车大劫案开启，在疾驰的火车上，庞乱的反派狂徒一一登场，掠夺的过程残暴而决绝，代表正义一方的警察奔赴异国追捕就位，主犯也逐渐浮出水面。在不停变换的场景、倒叙和插叙的闪回，以及携带大量信息的镜头中，各色人物的背景和性格被精准描绘，智谋与危险的诡谲氛围铺就了这场善恶之战的序章。

邱礼涛像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家，让怀揣不同目的、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物，呈现出不同的行为与心理状态。刘德华、张涵予和黄轩三位主角精湛和稳定的演技，则让影片传递出人性的质感和命运的悲怆。

影片中，张涵予饰演的崔振海颇具警察神髓，正气凛然，机智沉稳，与反派人物有着鲜明的水火不容。与刘德华扮演的瓦西里狭路相逢、在跟踪与反跟踪的飙车之际，一个眼神的交会，就道出了二人即将展开的无尽缠斗。而瓦西里则是一个善恶交织的人物，他对于妻子和女儿一片真心，是一个好爸爸，却因为触犯了法律，走上了一条难以归家的路。铁汉柔情的张涵予却给他带来了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

黄轩饰演的苗青山则是嚣张反派：他偏执、狠辣、狡诈、阴郁，但黑暗底色中仍然有着一点点的光亮，那是他在童真少年时便拥有的对于音乐的热爱。然而，家庭的变故却令他一步步走向了凉薄噩梦，也成为他人之地狱。他的人生契合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活成了一个悲剧，在复杂的混乱中逸散着末日气息，令观众有一种汗毛直竖的战栗。

邱礼涛导演高明的地方在于：他既能在反派人物的精神废墟上，镌刻下罪恶的丑陋，也能让人倾听到堕落的灵魂所发出的疲惫啜泣。观众对瓦西里和苗青山并不只是憎恨，更多的是怜悯。他们以为自己支配着金钱、人脉、命运，而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段不和谐的渺小旋律，一旦面临正义公道，便会被那用使命、正义和责任所谱写的壮丽乐章所覆盖。

影片中颇有张力的一段情节是，三位男主角被困在一个狭小独立的空间，要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在这个过程，三人飙戏的反应有一种精确到秒的刺激。每一秒钟，三人都在运算着自己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以及对于另外两人所产生的影响。短短的十秒之内，有杀机、有背叛、有信任、有奉献，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让命运的轨道出现了岔路。每个人的选择也将定义自己的人生究竟是自我救赎还是为自己掘墓。那一刻，三位演员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和语言，银幕上却仿佛刮过一股风暴。

在炫酷打斗和精彩文戏构成的观赏性之外，《莫斯科行动》还用一种高度还原现实的方法，让人们重温了那个逝去的年代。1991年苏联解体，社会动荡，卢布贬值，大批中国“倒爷”前往俄罗斯买卖商品从中牟利，甚至倒卖飞机。如今，这些都成为了久远岁月的传奇，给电影增添了质感。影片还原了俄罗斯的地铁、下水道、博物馆、火箭发射基地等重要的地标——庞大的地下空间与地上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机车在迷宫般的岔径中绕行追逐，蜿蜒曲折的柳暗花明带来迷幻、眩晕的沉浸感。观众在心悬一线时，更能体会到情节背后的深刻寓意——人生多歧路，每个人都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归途。

文/本报记者 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