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扁食

本文转自：安徽日报

■ 赵振华（北京）

随着年龄增长，儿时记忆反倒越加清晰，脑海中不时浮现春天阳光下泛着银光的滚滚麦浪，夏天村旁小塘中此起彼伏的蛙鸣，秋天挂满枝头的大红枣儿和冬天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又是一年冬至日，难以忘怀小时候母亲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在小土屋围着小火炉包扁食的丝丝温馨，一缕抹不去的浓浓乡愁。

饺子在我老家被称作扁食，已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到现在却也改不了口。过去吃扁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超市有各种馅料的速冻半成品，想吃就吃，拎回家就可以下锅。小时候，一般只有春节和冬至才能吃上一顿，因为扁食吃起来美味，做起来费事，母亲要忙活半天。春天青黄不接没有食材，夏天和秋天是农忙时节，哪能抽出半天时间来做吃的。只有冬天，既有水灵灵的大萝卜，又是农闲，母亲才可以腾出工夫制作美味。我由于年龄小，顶多打个下手，但总是很兴奋。

包扁食是讲究程序的。先是要和面。把带着麦香味的小麦面，挖上两小葫芦瓢放入小瓦缸盆中，再慢慢浇上村头打来的老井水。面先是一缕一缕的，然后和成圆墩墩的面团，用手蘸点水轻轻拍打使之光滑，用湿纱布蒙上，醒着。面不能太软，否则容易露馅，下锅就烂；也不能太硬，太硬皮捏不上，不但容易裂口，口感也不好。

接下来是调制馅料，把白萝卜洗干净，削成丝，在锅里煮熟，用纱布包好，用力把水挤出来，剁碎，有时也用生萝卜丝，用盐把水“杀”出来。那时家里没什么调味品，就是撒些盐巴，多少馅儿，放多少盐，母亲心中有数。切些葱花和生姜末，淋上热油，大多是带有丁点肉渣的猪油，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冬至的馅料是不敢奢望有肉的，一来因为没钱，不舍得买肉；二来村里没有卖肉的，想吃肉要跑到20里开外的县城。馅儿调好以后，用鼻子闻一下，大致知道馅料的咸淡。

然后再擀面皮。把醒好的面团搓成直径一寸左右的长条，边转边切，切成小段，长度要均匀。然后撒些干面，用掌心摁成圆形。母亲边擀边用手转着，飞也似的，一个个又圆又均匀的面皮很快就大功告成了。

面皮擀好就可以包扁食了。用筷子挑点馅料夹入面皮里边，馅儿最讲究不多不少，多了包不住，少了不好吃。然后把皮儿从两边往中间掬一下，用拇指和食指把口封住，不同的封口方法，可以包出不同的造型，比如鱼形、菊花形等等。包好后捧在掌心用拇指在中间捏一下，就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可以稳稳地坐着。有时用两个面皮，中间放馅儿，包成元宝形状，祝福发财；有时包点红糖，希望日子红红火火。

初学时，我包出来的扁食歪巴扭嘴的，好像躺着一般，没一点精气神，母亲会顺手再矫正一下，左一捏右一捏，好神奇，立时活灵活现。包好的扁食放在老式用高粱葶子做成的圆圆的黄黄的锅簰上，一圈一圈又一圈，仔细端详，一个个都在对着你笑呢。

最后是煮扁食。把包好的扁食放入沸水中，用勺子向一个方向轻轻地推动，防止粘锅。扁食很快就一个个漂上来，鼓起了肚子，宛若可爱的小精灵。半盆面粉和两根粗大白萝卜，在母亲的巧手下，完成了美丽的蝶变。

捧着刚出锅的扁食冒着腾腾热气，宛若晶莹剔透的小精灵。红红的煤火映照着一家人红红的面庞，人人都是幸福的样子！孩子们常常衣服沾满了面粉，母亲嗔怪两句，帮着拍打，心里甜滋滋的。

包扁食，满足了味蕾，享受的是过程。自家种的小麦和萝卜，自己动手，包进去的是一年稼穑的辛劳和收获后的喜悦；包进去的是母亲的言传身教，教会孩子懂生活会生活；包进去的是生活情趣和天伦之乐，清贫而快乐；包进去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殷殷期许，日子虽然紧巴，但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