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之雅歌投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找《朱瞻基行乐图》，只为了查找其中关于投壶的细节。于是，在国画高清展页面里，他射箭、蹴鞠、打马球、锤丸、投壶……忙得不亦乐乎。其中投壶画卷中，明宣宗朱瞻基端坐马杌上，投壶置于离席位大约二矢半的距离，投出的三支箭矢皆入壶中，对手所投三支则弹出在地上。看得出鏖战正酣。

提起明宣宗朱瞻基，他着实有些突出事件，比如其父有脚疾行走不便，去拜谒孝陵时，被嘲笑“前人蹉跌，后人知警”，年幼的朱瞻基当即反唇相讥“更有后人知警也”。他的聪明伶俐，被祖父朱棣赏识，名士解缙的“好圣孙”论更是让朱棣对于传位吃了定心丸。

朱瞻基在位时的文韬武略暂且不表，今天只谈轶事。他还是个玩乐皇帝，除了热衷于斗蟋蟀，还喜欢上面行乐图中列出的竞技游戏。游戏中有个与中国传统礼仪和宴饮有关的雅歌投壶。

一说投壶起源于古代射礼，古人在宴饮时，或者庭院狭窄不足以张弓射箭，或者有宾客不擅长射箭，所以用投壶代替。据记载，投壶从先秦延续至清末，战国时较为盛行，唐朝发扬光大。投壶游戏刚开始时，只是简单地将箭投入酒壶中，到了后来，各种规则和玩法层出不穷，比如在壶口增添两耳；壶内装着小豆子，力道掌握不好，投中的箭也会跳出来；有了“依耳”“贯耳”“全壶”等玩法。司马光更为其专门修订了《投壶新格》。近年一部描写北宋时代背景下家宅兴衰与朝堂更替的热播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小明兰为了赢回姐姐聘礼，用的就是投壶神技。

操作细节可以从一些关于民族礼仪的记载中了解一二，比如投壶和箭矢的数量、质地、标准尺寸。开始游戏还要讲究“三请三让”。主人奉矢到宾面前，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宾曰：“子有旨酒嘉殽，又重以乐，敢辞。”如此礼让三次，宾客遂接受主人的箭矢。其间要奏乐，配的是已失传的诗歌《狸首》，这里的“狸首”，不是传统射礼中猛兽的象征，是指“不来朝觐者的巫术性偶像”。

据《东观汉记》记载，东汉名将祭遵，有胆有识执法严明，他“取士皆用儒术，对酒娱乐，必雅歌投壶。”可以看出，雅歌投壶和儒士相关甚深。到司马光时投壶成为复礼活动，政治色彩愈发浓重。及至民国，军阀为了笼络知识分子，假惺惺尊孔复礼，孙传芳就在南京组织婚丧祭礼制会，提倡过投壶。但民众自有民众的玩法，有闲有钱阶级玩的是文化底蕴，民间却只是当饮酒的乐子，算是各得其所。

南北朝时有民歌曰：夜相思，投壶不停箭，忆欢作娇时。此处投壶倒是和宴饮无关，只是勾勒出闺中女子思念情郎，无精打采地拿投壶游戏来消遣时间，心却随着一支支箭神游天外，想着两情相悦时的情景，读来有旖旎之感。如今，投壶雅趣早不见踪影，只有街头套圈投掷的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