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松到底好在哪

本文转自：长江日报

·门外弹乐·

卡普松到底好在哪

梅明蕾 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

□ 梅明蕾

如果先前有人问我，假设在同一时间同一城市，文格洛夫与卡普松两位均具世界声誉的小提琴演奏家举办独奏音乐会，你会去听谁的呢？

两难之下，我还是会选择大名鼎鼎的马克西姆·文格洛夫，而忍痛放弃法国小提琴领军人物雷诺·卡普松。

可是当5月16日在琴台音乐厅听完了一场卡普松的独奏音乐会后，我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印象，修正自己的选择，不是说卡普松强过文格洛夫，而是说卡普松自有其独特的好。

我喜爱文格洛夫有数十年了，记得是欣赏了他全盛时期的一张唱片后就被他牢牢吸引，那是他演奏的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及一首返场曲，返场是伊萨依的小提琴无伴奏第三奏鸣曲。当时在我的眼中，伊萨依高难得无以复加。文格洛夫乘着西贝柳斯协奏曲大获成功的兴头，返场时全情投入伊萨依，好个淋漓尽致又游刃有余，全场激起的掌声和呼喊，简直要掀翻音乐厅的房顶。文格洛夫的全面技术、张扬个性和极致表达，在我对演奏家的整体印象中占有特殊地位，说我对他有所偏爱也不过分。

相对文格洛夫，卡普松则显得风头平平，虽然他兼具独奏家、音乐会艺术家和室内乐音乐家的身份，与世界上最负盛名的乐团、艺术家、音乐厅和音乐节有过合作，在国际乐坛算得上声名显赫。但实话实说，我听他的“大东西”不多，没见过他面临高难技术的考验和称得上辉煌的呈现。倒是经常从他的琴弓下流淌出一些脍炙人口的经典小品，或甜美，或忧伤，一律精妙、含蓄、儒雅，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我要承认小品也是很难演奏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书法，真正难写的恰是笔画少的字，寥寥数笔却要表现出丰富的意象，这就要考验书家的功力。小品的演奏也是一样，你不能像演奏大协奏曲般的恣意挥洒甚至挥霍；螺蛳壳里做道场，每一方寸之地都要用心经营，力争做出别样的风景。

这次法国人卡普松献上的主菜是德奥作曲家的作品，分别为莫扎特的《E小调第二十一号小提琴奏鸣曲》、贝多芬的《F大调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即“春天”）和理查·施特劳斯的《降E大调小提琴奏鸣曲》。音乐始于词穷之际，确实，莫扎特的深情款款，贝多芬“春天”的明媚欢畅，理查·施特劳斯的丰富意韵，这一切，卡普松的表现无话可说。琴弓在他手上如同一支画笔，一弓下去立显色彩万千。他的揉弦不似大多独奏家的情绪激越而显得轻松悠然，少了戏剧性的张力却多了抒情性的柔美。

热烈的掌声中迎来了卡普松的返场，不见通常的帕格尼尼和伊萨依式的炫技，而是三首有钢琴伴奏的小品：喜剧大师卓别林作曲的《微笑》（电影《摩登时代》主题曲）、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和帕拉第斯的《西西里舞曲》，每首乐曲都透着淡淡的忧伤，都在深情歌唱，都击中了听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有，都将小提琴这种乐器最本质的特征发挥到极致。我不得不说：卡普松是独一无二的。

据称这次卡普松来中国巡演，8天历经了5个城市，近万名乐迷聆赏了他的演奏，所到之处，无不大受欢迎。我看了他巡演的曲目，客观而言，少有尖端难度的技术，却处处需要层次丰富的音乐表达。在音乐表演充满“更难、更快、更热”追求的今天，卡普松的此次巡演多少有点“逆势而动”的意味。以卡普松在世界乐坛的段位，他并非拉不了帕格尼尼、伊萨依，他的选择背后显然是有自己的价值取向支撑，那就是以音乐性取胜。他手持一把18世纪的瓜奈里名琴，却让听众沉浸在他的音乐中而忘却了名琴的存在，个中寓意很是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