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人物包凡失联，华兴资本何去何从？

据财新2月16日晚间报道，继总裁丛林被查数月后，财新从多个渠道确定，华兴资本控股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包凡也于近日失联；华兴资本当日晚间在港交所公告，华兴资本控股公告称，暂时无法与公司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和控股股东包凡取得联系。

对于失联原因，据钛媒体报道，接近华兴的相关人士表示：包凡此次失联事件，主要与华兴资本控股集团前总裁丛林在船舶租赁上的违规操作有关，包凡个人因配合调查被带走。

华兴资本成立已经有18年，从早年的投资银行变成了一个专注新经济的综合金融服务集团——所从事的业务涵盖了私募融资、并购、证券承销与发行、证券研究与交易、投资管理等。在全球有4个分支机构——上海、香港、纽约、北京。

在互联网大并购时代，包凡一战成名。优酷收购土豆、苏宁收购PPTV、爱奇艺收购PPS，以及快的、58和赶集、美团和大众点评的合并，背后核心都是包凡与华兴资本推动。包凡，公司内部喜欢称其为“老大”，上海男人，光头，喜欢F1和拳击。

“目前公司维持正常运转，华兴资本的日常管理和运作由执行董事谢屹璟和王力行继续负责。”华兴资本在公告中如此评价包凡失联对公司业务的影响。

事实上，自2018年华兴资本上市后，华兴资本已在组织管理上推动去“包凡化”，包凡也退居幕后，有投资人形容，华兴资本“一直都是闷声发大财的状态”。截至2021年12月30日，华兴资本总收入与净投资收益为25.04亿元，净利润同比增长56.5%至16.24亿元。此外，华兴资本2021年股本回报率提升至26%，高于同业水平。

华兴业绩在疫情三年领先诸多同行，在过去两年基金普遍募资艰难的情况下，华兴新经济基金于2022年5月10日成功完成第四期人民币基金30亿元首次关账。此前，截至2021年12月31日,华兴投资管理业务的资产管理规模约490亿人民币,其中华兴新经济基金管理资产达到约368亿。

《深网》作者曾多次采访包凡和华兴资本的团队骨干，2022年4月，在包凡离开北京飞去香港处理募资工作之前，《深网》与其曾有一次长谈，内容涉及科技产业观察、投资趋势、历史思考等。

目前，尚不确定包凡失联的具体原因，而风头正劲的华兴资本，能否闯过此次难关？

华兴证券人事大“换血”

天眼查显示，2月13日，华兴证券多位主要人员变更——退出人员的名单董事长丛林、董事王徽、董事马宁和监事董建瑾等；新增主要人员名单——杨陈杨、王成、陶坚和辛欣四人为董事、郑熠为监事、杨历扬为财务负责人等。

华兴证券官网显示，目前总经理项威在董事会中代行董事长职责。公开信息显示，“80后”项威，曾在清华大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法律。毕业后，他先后在多家国际律师事务所担任律师，还曾任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资深顾问，主管交易所的涉外法律事务。

2015年，项威正式进入华兴资本，涉足投资领域。2016年4月牵头创建华兴证券。2018年4月，他回到华兴资本，担任首席运营官。2021年3月，他重返华兴证券，任总经理至今。

华兴证券近日高管大“换血”也并非毫无征兆。据财新报道，华兴资本总裁兼华兴证券（香港）董事长丛林于2022年9月上旬被有关部门带走，事涉华兴资本之前任职工行时曾主管融资租赁相关业务。丛林于2020年7月加入华兴资本，主要负责投资银行业务的发展及管理，任华兴证券董事长至今约有两年多。

包凡失联的消息传出后，《深网》询问了多位华兴资本在职和离职员工，他们中大多数不知情，而一些机构的投资人，也多感意外和震惊。

包凡为华兴资本实际控制人，联交所此前的权益公告显示，包凡曾于2022年10月7日增持10.8万股华兴资本股份，增持后，包凡累计持有华兴资本2.77亿股，持股比例增至48.81%。

华兴资本2022中期报告：华兴资本的股东及持股比例信息

丛林被带走前四个月，2022年5月，《深网》在去年市场情绪最冷的时候独家专访了包凡。彼时，疫情反扑、局部战争、全球金融市场动荡......诸多“黑天鹅”事件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发生，市场情绪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下脆弱不堪，迷茫与悲观情绪蔓延。

52岁的包凡在言谈间仍保持着年轻时的锐气，又多了几分沉稳。他在与《深网》的对话过程中平和且乐观，强调企业要理解顺应中国价值观，担当社会责任，还多次提及市场的不理性以及保持平常心的重要性，“不要被外界起伏带动情绪而影响判断，新的机会仍然存在。”

包凡告诉《深网》，虽然过去10年的价值创造和未来10年很不一样，投资逻辑也在发生重大变化，但长期投资本来就是穿越周期的事，“如果自己本身的投资理念是有效的话，其实不需要做重大的修改。”

“金融这个行业周期性有预期，好的时候大家都赚钱，不好的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包凡认为，大多数出事的机构都是在行业调整过程中犯错。

跟随新经济成长的本土投行

包凡对周期的从容，与他过往经历相关，他看到过周期也曾经历过周期。

2000年3月，包凡加入亚信任首席战略官，负责亚信的投资、并购及战略合作。亚信由田溯宁和丁健于1993年在美国创立。亚信是中国互联网从蛮荒时代进入黄金时代的推手，被称为“中国互联网的建筑师”。亚信先后承建了中国六大全国性Internet骨干网工程。

在亚信的时候，包凡接触了很多中国本土的高科技创业者，这些创业公司成长的速度都特别快，增长率都是百分之几百，这一现象在传统领域是看不到的，但是没人从投资银行的角度给他们提供帮助。

2004年包凡离开亚信，2005年创立华兴资本。“我创业的时候我说我做中国人自己的投行，很多人说我疯了，说民企不可能做投行。当时我一没钱，二没关系”。包凡曾在一场针对创业者的演讲者说道。

华兴资本初创期，包凡对其定义是新型投行，他要做的就是帮助企业制定融资、收购、兼并或是卖掉公司的计划，根据不同客户的需要定制全面的解决方案。

包凡曾告诉《深网》，华兴资本创立的第一年，只做了两个单子。华兴资本的第一客户是中星微，是亚信的丁健帮包凡介绍的，这个单子合作的基础就是包凡，中星微看中了包凡过往银行家的履历。

1993年，包凡毕业前夕，摩根斯坦利去校园招聘，同时来招聘还有麦肯锡，选择去麦肯锡的同学很多。但包凡选择了摩根斯坦利，他喜欢高压力，节奏快，以结果为导向的工作，这让他觉得很刺激。

包凡进入了华尔街23号的摩根斯坦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华尔街对美国的作用，金融对整个经济的影响力犹如心脏对整个身体的影响力。在《华尔街之子摩根》一书中，他读懂了美国经济崛起中银行家所扮演的角色。老摩根的名言“一流方式做一流生意”，让他记忆犹新。

离开摩根斯坦利后，他去了瑞士信贷，这样的投资银行家的生活，包凡过了七年。他取得了成绩，他成为多家跨国公司的财务顾问，帮助这些公司进行资金募集、银行借贷、并购以及重组工作。

与过往风光的投资家银行家的生活不同，华兴资本成立的前三年，关键词就是生存。

2005年，包凡做了七个单子，而到了2006年，陈一舟的千橡互动融资4810万美元、俞渝和李国庆的当当网融资2700万美元、周鸿祎的奇虎融资2500万美元，这些本土新经济企业融资的背后都有包凡的影子。

《纽约时报》撰文指出，对于包凡来说，能够在蒸蒸日上的初创企业中赢得朋友的信任一直是华兴资本发展有利的支撑。对此，包凡并不避讳，“我在一个比较早的时间点发现了这批人，跟他们成为朋友，然后一块儿共同成长”。这是包凡口中华兴资本的故事。

“你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2014年的包凡，面对这个问题，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深网》作者说：气味相投。某种程度上，这里的“气”可以理解为江湖气。

包凡和中国互联网的许多早期创业者是同一类人。他们基本都是1970年代生人，在中国传统的教育体制中，他们会被视为好斗、不服从权威的叛逆分子。他们不愿意循规蹈矩，一心创建自己的“规矩”。

新经济企业的海外代言人

如果满足于原有的私募业务，华兴的确是可以喘一口气了，但这显然不是包凡的风格，包凡的野心也不止于此。

2008年，华兴资本上海创建团队。不料金融风暴袭来，2009年全年只做了四五个单。金融风暴中，本土证券市场萎靡，国际投行中国业务锐减，包凡却从中看到了华兴资本扩张的好时机，决定将华兴资本从原先的新型投行转型为全业务投行，开始布局证券业务。

在包凡看来，华兴资本如果不转型为一站式、全业务的投行，无法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真正立足，为此，华兴资本必须一方面扩大规模，另一方面利用自己的核心优势为客户提供差异化的服务。

华兴证券香港业务的建立还有一件事成为催化剂。当然中国公司也有这种现实需求。2010年曾是中国公司在全球IPO十分活跃的一年，一共有476家中国企业在境内外资本市场上市，融资规模高达1053.54亿美元。

2010年这一波上市潮之后，包凡就发现此前的很多客户都上市了，能够跟他们合作的机会变少了。他想，市场逐渐透明化，未来单纯依赖私募融资和并购，不足以成大事，很难支撑他做本土顶尖级投行的梦想。

此外，中国高科技企业在投资银行的帮助下，早期受益于国际资本，而后又在外资银行帮助下于海外上市，一切看上去很美。但也仅仅是看上去。当当网的创始人李国庆曾将这件美好的外衣撕开了一道口子，使人们得以窥见不那么美好的内核。

2010年12月8日，当当网在纽交所上市，当日收盘价为29.91美元，较发行价16美元上涨87%。李国庆认为外资投行故意压低当当网的定价，和摩根士丹利的员工在微博上絮絮叨叨对骂了一个月。

包凡感慨，“欧洲撑起了罗斯柴尔德，犹太人撑起了高盛，央企撑起了中金，中国的创业者们，谁是你们在华尔街的代言人?”

2012年的时候，包凡考虑做赴港的IPO业务，他想到了要从摩根、高盛和瑞信去挖人，于是，他找到了林家昌。林家昌，70年代出生的香港人，在瑞信工作了15年。林家昌做出了加盟华兴资本的决定，他是华兴证券香港的第三个员工，华兴证券香港总裁。

2012年、2013年，华兴资本先后拿到了香港和美国券商牌照。2013年，华兴资本完成亚信联创私有化、兰亭集势赴美IPO、奇虎6亿美元可转换票据发行、唯品会2亿美元增发、博雅互动香港上市、去哪儿赴美IPO等交易。

2014年5月京东登陆纳斯达克。京东IPO的联席主承销商为美林证券、瑞银证券、华兴资本、Allen&Company、巴克莱和杰富瑞斯。香港市场的券商业务和美国市场的券商业务使得包凡和华兴资本在利润丰厚的ipo环节尝到了甜头。

但对华兴资本来说，2014年仅仅是这家机构赢来了开门红。

并购之王

真正让包凡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声名鹊起的，是华兴在大并购时代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在三里屯盈科中心华兴资本的会客厅，展示了他们有过合作的商业伙伴——京东、奇虎、当当、优酷、土豆、爱奇艺、PPS、美团、赶集、陌陌……

2015年，华兴资本并购组包揽了中国互联网并购大案的前三甲——快的、58同城和赶集网、美团网和大众点评网。华兴资本三战成名，包凡被称为并购之王。

当年1月22日双方开谈，2月9号签字，2月14日正式交割。仅仅22天，中国互联网圈2015年第一大并购尘埃落定。

这场并购的幕后，除了包凡，还有曾经华兴资本并购组的负责人王力行（现为华兴资本董事总经理、投资银行事业部联席总裁王力行）。王力行当时所负责的并购组，被包凡称之为他亲率的近卫军，包凡在内部开玩笑时，称王力行是他这几年亲自带领的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

华兴资本并购组2014年才成立，但王力行的并购工作始于2012年，“华兴资本以往的这个客户体系，因为我们直接服务的多是成长期需要融资的公司，而那些更大更成熟的公司，则被称为战略客户，原来这些是包凡负责的，但他需要有人帮他把战略客户关系建立起来”。

2015年，王力行11个人的并购部门做了13个并购案子，且包揽了中国互联网并购的前三甲——快的，58赶集，美团和大众点评。回望2015年的华兴资本，其并购组风头无二。

2015年10月，美国财经杂志《彭博市场》(BloombergMarkets)公布了第五届全球金融50大最具影响力人物，美联储主席耶伦位列首位，苹果CEO蒂姆·库克、巴菲特、高盛CEO劳埃德·布莱克费恩、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都出现在榜单中，包凡在这份名单中位于22位。

包凡表示：“我觉得我之所以能上这个榜，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新经济的成长”。

危机和挑战

享受到大并购甜头的包凡并不至于此，2015年，包凡着手着手组建华兴资本A股部门。

暴风2015年在A股市场上的火爆引发了回A潮。那一年有多家公司已经、宣布、或者传闻回归A股。分众传媒、巨人网络、世纪互联、人人网络、易居中国、如家、陌陌、360、聚美优品、当当网……众所周知，当时的华兴资本所有的业务布局都围绕着美元市场。

整个2015年，港股和美股的冷清似乎只是为了衬托出A股的喧闹。暴风科技这家在视频领域排在第三梯队的公司显然成了A股市场的明星，其市值最高的时候，堪比在美股上市的行业老大优酷土豆。

包凡一直是很有危机意识的一个人。2015年，包凡和一位同事聊天感慨，“哥们，三年后我们可能就没饭吃了”。包凡当时的焦虑是因为A股的喧闹。

暴风在A股市场上的火爆引发了回A潮。2015年有多家公司已经、宣布、或者传闻回归A股。分众传媒、巨人网络、世纪互联、人人网络、易居中国、如家、陌陌、360、聚美优品、当当网……众所周知，当时的华兴资本所有的业务布局都围绕着美元市场。

2016年，华兴资本有意在A股市场进行战略布局，曾担任过华兴资本战略发展部主管的项威被委任牵头负责旗下证券公司华兴证券的筹建工作。2016年4月获批起，项威牵头创建华兴证券。

包凡曾告诉《深网》，大资管领域和财富管理领域对华兴资本而言，也是机会。业内人士指出，对华兴资本而言，都是非常新的领域，对华兴资本而言，充满了挑战，是一个未知的全新领域。

带着这种挑战，一直帮本土企业融资和上市的华兴资本也上市了。

数据来源：华兴资本2022中期报告：总收入及投资收益5.12亿，亏损1.98亿。

2018年9月27日，华兴资本正式登陆港交所，包凡西装革履，展现出招牌式的笑容，他携众高管亮相。红杉资本中国创始合伙人沈南鹏、成为资本创始人李世默、工银国际董事长丛林、雪湖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马自铭等均现身上市仪式现场。

上市把华兴资本置于聚光灯下，也向公众传递出了华兴资本面临的考验。据华兴资本2022年半年报，华兴资本2022上半年总收入与净投资收益为5.12亿元人民币，亏损1.98亿人民币。当然。这与全球资本市场的震荡下行相关。

“包凡面临的挑战也包括团队的流失，上市之后，不认同公司文化变化和新方向的一部分人离开了华兴资本。”一位接近华兴资本的人士告诉《深网》。“我们有一家被投企业在考虑后续的财务顾问，创始人考虑到未来的上市计划，华兴资本是他重点考虑的机构之一，但也有投资人提醒该创始人要注意项目团队的稳定性，华兴资本近几年团队的流动性有点大。”一家投资机构的投资经理告诉《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