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板蓝根

本文转自：安康日报

□ 宁眸

一个人物质可以贫困,但绝不能让品格跟着贫困;一个人可以失去所有,但绝不能失信于人。那件被时间留住的往事,足够我使用一生。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吹到我老家农村,农民来钱路非常少,靠天吃饭靠地收成。一些不甘于现状的人,开始想方设法改变耕种模式,希望获得比种庄稼更好的收入。

倒卖药材种子的邻居,对父亲说种板蓝根前景很好。父亲听信了他的话,就赊了些种子来,并约定秋天收获后第一时间还他的种子钱。就这样,父亲把家里最好的几亩地全部种上了板蓝根。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很多个月过去了,到了秋天,也没见那几亩地长出什么来。因为我们没见过板蓝根的模样,又不敢改种其他的。眼睁睁地任由那几亩好地白白浪费着。眼看都到了初冬,父亲才意识到那批种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几个月了地里啥也没长出来呢。我们全家人都很气愤,觉得邻居欺骗了我们,他的种子是假的。好在种子钱还没有给,我们暗暗希望邻居能主动提出“不要种子钱”。

没了那几亩好地,粮食也大量减产,我们全家想着被浪费的土地,对邻居充满了怨气。

“爸,我们不能给他种子钱!”我第一个开口说。

父亲不出声。

“爸,他骗谁也不能骗我们……”弟弟妹妹大声说,真希望邻居能听见我们的抗议。

父亲起身,找到手电筒,出门,朝着夜幕中走去。

第二天,父亲让母亲炒了几个菜,说要请人吃饭。

会是谁呢?

黄昏后,邻居低着头,红着脸来到我们家。我们家,除了父亲,全都黑着脸。父亲招呼邻居坐到餐桌前,说:“今晚把你叫来,是我该还你种子钱了!当初说秋后还你,现在到了初冬了,不好意思啊!”

“不,那种子钱我不要了!”邻居不安地说。

父亲好像没听见,从口袋拿出钱来,放到邻居面前,和颜悦色地说:“你点点,亲兄弟明算账,看看够不够?”

原来,父亲当晚打着手电筒出门,是去隔壁村找亲戚借钱去了。邻居那餐饭吃得应该很不是滋味,他应该感觉了我恶狠狠的目光。

邻居走后,父亲对我们说,人要讲信用,种子没有发芽,也可能是我们播种方法不对,不能怪人家。

我们心里非常不舒服,上好的土地白白浪费一年,差点因此断了口粮。

第二年,村里号召要集体种药材,轮到我们家播种时,邻居主动上门帮忙指导,我们半信半疑,只有父亲欣然接受。然而,出乎意料,秋天,我们种的药材居然获得了大丰收。

在庆祝丰收的时候,父亲又去请了邻居来吃饭,酒过三巡,邻居带着醉意说:“王叔,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卖假种子给你,我不是人。”“王叔,是你按时还我种子钱,教育了我,我当时真不该收下种子钱,可是,当时我老婆坐月子要钱……”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常常想起父亲还种子钱时说的那句话:“做人要讲信用哦!”我在人生路上驰骋着,并一直坚信能用这句话能换时光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