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坚固而真实

本文转自：南宁日报

我们的爱坚固而真实

——简评菲律宾电影《莱昂诺狂想曲》

《莱昂诺狂想曲》电影海报。

◎锦 璐

马尼拉热气腾腾的街景下，老式电视机、风格陈旧的打斗片、勤勉转动的台式电扇、墙面上黑白电影海报……这是老妇人莱昂诺日常生活的基本元素。莱昂诺，一位曾拍出许多卖座电影的导演、编剧，如今年过六旬，身形臃肿，神情混沌，因为忘记交电费被小儿子鲁迪数落。母子间交流无几。脱离了主流社会的莱昂诺，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孩子的尊重。

人生老去，生命意义何在？自我价值何在？

影片中，电来了，风扇启动。徐徐凉风中，老妇人莱昂诺无意间读到剧本征集的广告，从樟木箱里找出一沓暗黄硬纸，她一页页地翻看，似乎找到了命运的出口。

电影此刻开始了双重时空。现实世界是莱昂诺重新坐在老式打字机前，伛偻着背，双手却如精灵飞舞。她续写剧本，创造着虚拟世界，赋予人物血肉、情绪、命运、仇恨、幸福。她完全投入其中，边写边比画，写到打斗场面抄起拐杖向假想敌掷去，写到主人公拿起枪扣动扳机，她也抄起剪刀对准台灯，整个人毛孔扩张，兴奋刺激得直哆嗦。创作，让她获得如新生般的快乐。

面对母亲的剧本手稿，鲁迪看似责备母亲实则委屈，“你宁愿和剧本里的人物说话，也不愿给我一个信号”。母亲也借电影台词道出心酸，“虽然我和鲁迪生活在一起，却感受不到彼此”。旁观者清的女医生似感同身受，“如果你被困，你不想逃脱吗？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鲁迪带着母亲手稿找到电影制片人，想着如果能拍摄出来，没准就能唤醒母亲。尽管被质疑这个剧情太久远了，制片人会感兴趣吗？鲁迪却坚持己见，如果故事足够好，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会有吸引力。由此管中窥豹他内心深处对母亲的信任与爱，然而在他们过往的生活中，却又是多么吝啬于表达。

电影到此再开脑洞，天马行空第二把——坠入剧情的莱昂诺，一个翻身从病床消失，干脆连肉身一并坠入虚拟世界。她不再是那个在现实里无能为力、被忽视被疏远的母亲。大男主复仇的剧本开始走样。诺瓦多被架上绞索架，坏人狞笑着砸碎垫在他脚下的水泥台。命悬一线时，莱昂诺，这位身体臃肿如充气水袋，额头被豹纹布条裹住伤口的老妇人，举着斧头，决意孤身营救诺瓦多，她潜意识里的逝去的大儿子。

紧接着，莱昂诺深入“虎穴”的剧情竟然成为了电视剧，穿插进入现实世界的医院场景，在候诊室大厅播放。寻母心切的鲁迪一头扎进电视机。他额头挂彩，瘸了腿脚。他紧紧拥抱失而复得的母亲，继而哭倒在母亲怀里。然而，他却不是来阻拦母亲的，他双手紧紧攥住母亲握着斧头的双手，“做你想做的。这是你的世界。”

在鲁迪的鼓励下，莱昂诺勇敢地冲出来。她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失去生命，也要解救诺瓦多。获救的诺瓦多涕泪横流，对莱昂诺说出台词：“请原谅我。”这时，镜头打在鲁迪脸上。想必观众也读懂了，这同样也是鲁迪的心声。

这一连串的行为，都来自于母亲莱昂诺那颗赎罪的心和颤抖的十指。她设计了自己的命运。

本片到此，镜头从画面中拉开，出现一个犹如镜框重叠的嵌套画面。上述镜头是小框，本片导演团队在宽幅屏幕集体观看样片是中框，那么最大框，则成为本片的观影者即“我”——“我”看着导演团队，看着虚拟世界中的最后一个镜头。

作为关注老年女性的电影《莱昂诺狂想曲》，并不令人感到疲倦与沉重。嵌套手法的运用，剧中有剧、多重世界平行的形式，使大故事套着小故事，而每一个被讲述的小故事都有意义。导演在创造影片，而影片中的人物也在进行创造，电影在多种的虚构与现实中跳跃，组成了更密实丰盈的叙事空间。传统影片的线性感消失了，多重世界的并轨添补彼此，为观众带来了一种现代性的晕眩且愉悦的观影体验。马尼拉充沛的骄阳与暴雨，输出了莱昂诺的“狂想”，让我们看到了一部余味悠长、笑中带泪、给人启迪的好电影。

（作者蒋锦璐系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