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代穿白鞋

本文转自：厦门日报

老照片之旧衣履

那年代穿白鞋 九珩山房

一双发黄的白鞋，带我走进那个年代。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乡下小学校园，没有塑胶跑道，只有黄土操场。一双双白鞋在上面奔跑、跳绳、跳马，看得我羡慕不已。五六年级的学生们都穿白鞋，清一色，我才上四年级，没有小白鞋穿，夏天经常是光着脚或穿拖鞋，脚板都磨出了茧，如果是冬天，只能穿凉鞋，再穿袜子保暖。

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放学回家，我对阿嬷说:“阿嬷，我要买白鞋穿。”阿嬷放下了针线活，从内里的口袋掏出10元钱，放在我手心，说:“明天就买来穿吧，天冷了。”那一晚，我做梦都梦见穿着小白鞋，在操场上和同学们玩跳马，落地的时候还担心黄土弄脏了白鞋。

第二天，我从学校附近的杂货店买回一双白鞋——8元，回力牌，橡胶底，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胶味。我终于穿上了白鞋，和伙伴们一起走路上学去。乡村的土路上，坑坑洼洼，有了白鞋，走起来也飞快，再也不怕磕碰到脚指头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鞋经常会蒙上一层土灰，到学校的时候，我都要用手拍拍。体育课上，我穿着白鞋在黄土跑道上奔跑，感觉脚底都生风。班里还有一些同学没有穿白鞋，都对我投来艳羡的眼光。

升入五年级，仿佛一夜之间，同学们都穿起了白鞋。此时的大街小巷飘起了港台的流行歌曲，从高年级小学生到初中生都会唱几首。男生们都学着郭富城剪了五五开的发型，听着卡带；女生们则效仿周慧敏、李嘉欣，偷偷打扮，大家的房间都贴着明星海报。一双白鞋，成了我们追寻时髦的点睛之笔——我们会故意不穿袜子，稍折裤脚，露出脚踝，总觉得这样很帅很酷。

梅雨季，是我们最苦恼的时候。此时白鞋是不能穿的，穿出去就湿了，脏了。我们上学、放学时穿雨鞋，塞一双白鞋在书包里，在教室里穿白鞋。梅雨季，白鞋洗后几天都干不了，我们只好在烧柴做饭的时候，把白鞋拿到灶台上烤，烤干了，可是白鞋的鞋帮边缘总是黄乎乎一片。有的孩子干脆偷拿了妈妈舍不得用的白色粉饼，对着那片黄，涂个白白净净，引来妈妈一阵追打。后来，我们发明了一种方法，晾晒或烤白鞋的时候，给鞋面贴上一层白纸巾，白鞋干的时候，那一层黄就被纸巾吸收了，换作纸巾黄，鞋面照样白净。

我们都在竭力保持白鞋的光鲜，若是被人家踩到了，弄脏了鞋面，总会心疼和懊恼。赶紧拿根白粉笔，抹涂几下，掩盖污渍。家境好的同学，家里总备着三四双白鞋，两天一换，白鞋总是干干净净。但不管家境好坏，每个人的白鞋都要穿到胶底磨平了或鞋头磨破了，才舍得换新的。

小学毕业，升入初中，白鞋依旧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记得一次年段文艺晚会，我特意穿上一双崭新的白鞋，笔挺地站到台上，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灯光下，白鞋显得很耀眼，我在台上沉吟踱步，脚下感觉很踏实，似乎很有味道。朗诵结束，我下台就座，就有仰慕我的女生悄声问道:“徐志摩那时候应该穿布鞋吧？会不会是白鞋呢？”我回答:“他在英国时应该是穿皮鞋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穿白鞋。”谁能想到，一双白鞋和诗歌搭上了边，俨然多了些浪漫。

我的整个中学时代，都穿着白鞋，穿出了朴素，也穿出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