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被忽略的历史人物，难以评价的争议点

如果问谁是历史上最难以评价的人物，武悼天王冉闵绝对是其中之一，吹捧他的人说他是民族大救星，汉族守护神，抗胡英雄，厌恶他的人说他残虐暴戾，是逞勇滥杀的屠夫。

现在主流教科书因为无法定论而不得不将他忽略，以至于关于他的网文满天飞，对于他的评价更是到了非圣即恶的地步，两极分化世所罕见，我们该如何评价他？捧杀还是棒杀？今天我们就来理性讨论一下。

冉闵不仅是地地道道的汉人，而且家学渊源，据说孔门十二哲之一的冉求就是其先祖。现如今南方很多冉氏祠堂的对联就是“一门五子从圣，十哲三贤列科。”

冉氏一族在汉朝时弃文从武，其祖冉雄曾任黎阳骑都督，后来冉家世代担任牙门将军。

西晋末年，冉闵的父亲冉良在乞活军陈午部下为将，后来陈午为后赵所败，冉良随陈午投降了石勒。史称，冉良勇猛多力，攻战无敌，被石虎收为养子，改姓石，而冉闵也被石虎“抚之如孙”。

咸和三年（328年），冉良在和前赵的战斗中被斩于两军阵前。

冉良殒命后，继承了乃父军事才能的冉闵颇受石虎重用。公元338年，少年冉闵首次参加战争，史载，在昌黎之战中，后赵诸军尽溃，唯游击将军冉闵治军有方，三千汉军独全，自此名声大显。战后，冉闵被提拔为北中郎将，防卫后赵北方边界。

当时北方燕代之地，内有丁零，乌桓，夫余各部时常叛乱，外有慕容鲜卑常发兵寇边，战事频仍，属于四战之地，然而冉闵却两立奇功，还有两次远调外地征战。

339年，冉闵受命率万人，与石鉴、李农等人分五路攻晋，在沔阴之战中，冉闵击败晋军，杀死晋将蔡怀。

349年，羯赵原东宫卫将梁犊起兵，拥众十余万，连克长安、洛阳，石虎倾全国之兵方将其镇压，是役冉闵阵斩梁犊，威名更盛，胡人宿将对他多有忌惮。

石虎虽然暴虐成性，但对冉闵还是不错的，冉闵以汉人身份掌重兵，被其他胡将忌惮却一直没有失去信任，石虎对其倾力栽培，这是颇为难得的。也说明冉闵对于石虎的杀戮是助纣为虐的，最起码是没有反对的。

然而冉闵却因为私心卷入了储位之争。

本来石虎的长子石邃因骁勇善战，颇得石虎之喜，被立为太子，但石邃却因为言语无忌，冲撞了石虎，被其灭门。石虎改立太子石宣，石宣又因暗杀兄弟石韬，被石虎做成人彘，石虎最后无奈选择了幼子石世。

永和五年(349年)，石虎去世，石世即位。同年五月，石虎第九子石遵承诺让冉闵成为太子，取得其支持发动政变推翻石世。

石遵即位后，任命冉闵为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率军讨伐起兵反叛的沛王石冲。冉闵平定叛乱后，石遵却没有信守承诺，他立侄子石衍为太子（石遵无子，这也是冉闵相信他的原因之一），引发冉闵的不满。

石遵便决定密谋杀死冉闵，却不料遭到兄长石鉴告密，被冉闵先下手为强杀死。冉闵事后将石鉴立为皇帝，作为他告密的回报。石鉴亦加封冉闵为大将军，武德王，掌中外诸军事，投桃报李。

此举引发了拥众兵的各石虎诸子以及各胡将的不满，于是纷纷起兵争位。

石虎第八子石祗在襄国自立为帝，并联合羌族姚弋仲、氐族蒲洪，发兵诛讨冉闵。石鉴派相国石琨率领七万步骑兵讨伐石祗。

石鉴不甘心做冉闵的傀儡，也走上了石遵的老路，不过他的做法要比石遵聪明。他趁大军外出，邺城空虚之际，指使石苞及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在琨华殿诛杀冉闵，但谋杀事败，石鉴恐冉闵叛乱，连夜在西中华门斩了李松、张才、石苞以灭口。

就在石鉴怕事情暴露，忐忑不安之际，连续两场针对冉闵的刺杀又接踵而来。石氏宗室、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密谋在中台杀死冉闵，结果谋杀事泄，反被冉闵和李农杀死。

此后，羯族将领孙伏都又秘密集结三千羯族士兵企图杀冉闵，虽然有石鉴的默契配合，但还是突袭失败，石鉴再一次卖友自保，他骑马飞报冉闵，宣称孙伏都要造反。

接二连三遭遇刺杀，泥人也有了火气，于是冉闵纵兵直入，血洗宫禁，不仅孙伏都连同党羽数千被杀，同时城内“六夷”二十几万（主要为凶奴和羯族，还包括部份羌、氐、鲜卑、巴氐等）亦被屠，冉闵将尸首全部拿去喂了石虎豢养的猛兽。

平乱后，冉闵意识到胡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依仗，“闵知胡之不为己用也”，于是宣布六夷胡人有敢持兵器者一律斩首，一个胡人首级，可兑换“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一日之中，斩首数万。屯据四边的各镇，也根据此令四处捕杀羯胡。这就是所谓“杀胡令”。

看到这里，大家就应该明白了，“杀胡令”与所谓的“民族大义”根本不沾边，冉闵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权位自保而已。羯胡作为赵家的铁杆部众，皇帝石鉴最大的支持力量，冉闵自然要将其彻底斩断，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冉闵之后的行为也证实了此点。在“杀胡令”颁布的同年十一月，冉闵就以其子为大单于，收拢一千降胡为其部下，光禄大夫韦謏进谏：“请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冉闵非但不许，还杀其全家，诛三族。

投降的胡人还可算作兵源，但“单于”之号是标准的胡人特色。冉闵连“单于”称号都不愿去除，还为此杀了一个汉人大臣的全家。这怎么能说他一生为了汉人，汉人的守护神？

而且，冉闵在取得政权后，也并不想和胡寇彻底翻脸。他公开宣称：“胡与官合则留，不合则去。”一夜之间，半数胡人纷纷离去，周围百里的汉人则争相拥入邺城，冉闵得汉兵十余万。

永和六年（350年），冉闵想彻底消除石氏，杜撰谶文“继赵李”，改姓李氏，并大赦天下。

闰二月，石琨率七万余众攻打邺城，冉闵领骑兵千余出城北迎敌。这时被软禁的石鉴秘遣宦官张沈等，让他们乘虚袭击邺城。结果宦官将此事秘告冉闵，冉闵驰马速回，废杀石鉴，又坑杀石虎孙三十八人，将石氏灭族。

同年，冉闵于南郊僭登帝位，建立冉魏，并恢复冉姓。

因为对胡人的屠杀，在冉闵建国后，一向不和的胡族联合起来攻击他，原本攻击石祗的石琨也投降了襄国。

于是，冉闵与各胡组成的联合部队在中原无休止的混战，史载：“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但不得不说，冉闵的军事能力确实强大，在长期的混战中，他总是以少胜多，两败石琨，大胜刘显，迫使刘显杀了石祗以保命，最后还以步卒不足万人敌慕容鲜卑铁骑十四万不退反进十战十捷！

但连年的混战对平民百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贼盗蜂起，司、冀大饥，人相食。”同时也对冉魏的经济造成了重创，由于境内诸胡各还本土，“无复农者”，冉闵又“散仓库以树私恩”，冉魏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连国都邺城也是“十室九空”。

冉闵也意识到了此点，所以在击杀刘显后，便遣使临江告东晋：“胡逆乱中原，今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

可惜，由于冉闵已称帝，加上之前曾攻打东晋，致使晋廷没搭理他，“朝廷不应”。

最终，在连年混战中，无法得到休养生息的冉闵终被鲜卑慕容儁生擒，斩于遏陉山。

综观冉闵的一生，他的几次杀胡都与保卫汉族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出于私心而已。但他的“杀胡令”却在很大程度上、实质上挽救了北方汉族。这也是他被称颂为“汉族保护神”的根本原因。

五胡乱华时期，北方汉族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据晋朝时期的《徙戎论》记载，五胡乱华之前，北方迁入中原的胡人已高达数百万，五胡乱华时，“洛京倾覆，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又有大量的西北诸胡和北方的鲜卑迁入中原，所以北方很多地方的胡人甚至超过了当地汉人人口，汉族几乎已经成为北方的“少数民族。”

而且还要面临胡人冷酷无情的屠杀。唐编《晋书》中说，匈奴、羯族军队所到之处，屠城掠地千里。《晋阳秋》也记载说，石勒一次就屠杀百姓数十万，石虎更加残暴，筑华林苑时逢暴雨，男女16万，死者数万人。营洛阳、长安二宫，40余万汉丁，死亡超过三分之二，“尸积原野”。

史书中还说，从长安到洛阳再到邺城，成汉的使者看到沿途树上挂满上吊之人，城墙上也挂满汉人人头，尸骨则被做成“尸观”。其他诸如“二脚羊”、“赤地千里”的史料更是比比皆是。

到公元349年，冉闵屠胡之前，迁居中原的胡人已经高达五六百万之多，而与之相比的是，北方汉人的人口锐减到500万左右，而且还在不断减少，“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

试想一下，如果等他们杀尽了北方汉人，在中原地区繁殖起来，结果会怎样？大概率我们的北方民族会成为一个金发碧眼的种族，小概率北方胡人再向南方要生存空间，再把南方的三百万汉人杀掉，汉族会像其它三大古国的民族一样亡族。

所以《晋书》中说，“方今四海有倒悬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

所以，冉闵的杀胡令才一呼百应，得到了北方汉人的群起响应，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虽然说起来比较冷血。

史载，杀胡令一公布，河北、山西、山东、河南、安徽、江苏、陕西的汉人就纷纷起兵，仅邺城一地被杀的胡人就高达二十几万。

冉魏建立后，冉闵又分兵四面出击，与各大小胡酋互攻，数百万胡人被驱逐，返还陇西或河套等地，九大石胡甚至迁回中亚。返迁途中不同民族的胡人又相互攻掠，甚至人肉相食，“青、雍、幽、荆州诸氐、羌、胡、蛮数百余万，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且饥疫死亡，其能达者十有二三。”

冉闵使胡族大返迁，造成中原百余万胡人死亡十之七八，相当于变相的杀了百万胡人。从这一方面讲，他确实是北方汉人能够存续的大功臣。清末学者荆驼也称冉闵之功：“振古铄今，扭转乾坤”。

概括来说，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评价冉闵，当是“无心为善虽善不赏，有心为恶却泽被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