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60岁，我却感觉更年轻了”

本文转自：新闻晨报

晨报记者独家对话“小鹿纯子”荒木由美子

“步入60岁，我却感觉更年轻了”

制图/潘文健

“晴空霹雳！”画面中的年轻姑娘扎着双马尾，一身运动服，神色坚定地从网前纵身一跃。接连空翻后一记扣杀得分，高燃的主题曲响彻球场。

这是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的经典名场面。1982年，在那个彩色电视刚刚兴起的年代，剧中女主角“小鹿纯子”带着她的“排球绝技”走进中国，用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球场上不畏困难的坚毅打动了无数中国观众。

扮演这一角色的演员其实本名叫荒木由美子，但40多年来观众每每见到她，还是会呼喊着剧中的名字，于是“大家好，我是小鹿纯子”便成了她早已习惯的自我介绍。近日，借着荒木由美子出席品牌活动的契机，我们开启了一场独家对话，聊聊她当年那部家喻户晓的电视剧，以及成为“小鹿纯子”之后的人生40载。

|拍摄周期近2年，荒木受伤无数

荒木由美子原本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进入演艺圈的，出单曲、参加音乐节目是她入行初期的日常。在当时的日本演艺界，歌手到了20岁左右普遍会选择转行去做演员，荒木由美子也不例外。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热血运动题材的影视剧颇为流行，最初《排球女将》的剧本就是为了迎接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而创作的，剧组面向全国范围招募演员时，荒木也是候选人之一。

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她结实的身材和坚毅的眼神让编剧和导演十分中意，觉得她就是“小鹿纯子”的不二人选。“本身我也很喜欢运动，跑步很快，篮球也打得不错。”荒木以为饰演一位排球运动员应该不难。但随后的特训却让她吃尽了苦头。

为了逼真地展现排球运动员的专业动作，剧组找来了奥运会参赛选手来为演员们做培训，人均185厘米的身高让荒木一度望而却步。在练习中，10个、20个排球接连砸来，荒木浑身上下经常被排球砸得青一块紫一块，下巴甚至还脱臼过两次，拍摄期间出入医院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后来因为当时的历史原因，日本没有参加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导致《排球女将》的剧本不得不重新改写，增加了“小鹿纯子”和母亲之间亲情的戏份。这一插曲反而让人们更加关注这部剧的播出，收视率居高不下，观众对于继续拍摄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于是《排球女将》就一直不断更新剧集，前后拍了快两年。“现在电视剧拍摄周期大多都是三个月，达到半年就已经很长了，而《排球女将》的拍摄竟然持续了一年半以上，如今看来确实难以想象。”

当时的荒木由美子仍然没有放弃歌手的工作，在电视剧拍摄的间隙，她还要去电视台参加现场直播的音乐节目。录音、做访谈、拍写真这些工作只能安排在深夜，经常拍广告拍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她仍要很早起床，赶在直播节目之前先把电视剧的份额拍好，再继续重复这样的行程，周而复始。

“当时真的是年轻啊，再来一次我可能就吃不消了。但如今回看，还是会感慨幸好当时这么做了，每一件事都没有白费，都是人生非常宝贵的经历。”

|马云也是“小鹿纯子”的粉丝

剧中“小鹿纯子”在备战比赛时的拼搏进取精神，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观众。荒木由美子至今记得当年有一位日本女孩，因为身体有些残疾而终日不敢出门，以泪洗面。在《排球女将》播出后，她每周都会守着电视机追更，慢慢地也从中获取了能量，决心要成为像“小鹿纯子”一样坚强乐观的人。

这位女孩的母亲还曾带着她去过电视剧拍摄现场探望荒木，听到妈妈说“多亏了这部剧，我才看到了孩子这样的笑脸。”荒木也深受触动。

在中国，“小鹿纯子”的粉丝更多，甚至马云当年高考失利，也是看了这部剧之后才重新振作，逆风翻盘的。后来马云追星成功，见到了荒木本人，他们还曾在2003年一起参与过电视节目的录制。工作结束之后，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我还记得我当时唱的是邓丽君的歌，虽然我不会说中文，但是马云英语很流利，我们就那么交流了很久。”

“按理说只有我们这代人才会知道《排球女将》，但是这些年我来过中国很多地方，每次都有更年轻的观众向我表达对这部戏的喜欢，我觉得很神奇。年轻时的这部作品，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后来也慢慢变成了我自己的力量源泉。如今我俨然已经是中老年的代表了，还有这么多观众记得我，真的很感动。”

|婚后隐退，20年来肩负起家庭重担

23岁那年，荒木由美子结婚了。在那个年代的日本，女演员婚后几乎都要回归家庭。她毅然决然地向经纪公司提出了辞职。次年，儿子出生，荒木由此开启了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生活。

然而婚后不久，荒木的婆婆就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作为儿媳，她一个人在家中肩负起了照顾婆婆的重任。此后的20年里，育儿和老年看护，成了她生活的主要命题。

在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年轻的荒木在“生活”这所学校里艰难地开启了学习，比如她会照着结婚时买的菜谱学做饭。慢慢地她发现，生病的婆婆和刚断奶的儿子对餐食的需求其实非常接近：都是把买来的食材蒸好、捣碎、做成糊状。

“所以你看，人啊，以婴儿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又会变回婴儿，离开这个世界。”

阿尔兹海默症导致婆婆已经不认识家人了，时常会对荒木出口谩骂。“最艰难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哭。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她都不明白呢。但内心也隐隐觉得，总有一天她会懂的吧。”

后来，在婆婆的弥留之际，家人都围在身边。她依然不记得自己的儿子、孙子，却握住了荒木的手，声声喊着“由美子、由美子”，并用尽力气道出了一句感谢。离别的时刻，荒木终于可以和过往的20年和解了。

在照顾婆婆的漫长岁月里，荒木坦言自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闷的、不甘的、甚至愤怒得像魔鬼一样的时刻。而回想起来，也正是这份经历，让后来的她在面对夫妻关系、亲子关系时变得更加柔软平和。

“很多人生问题的答案，都不是从书本上找到的。生活会教给你，而你只需用心感受就好。”

|步入花甲之年，感觉更年轻了

1960年出生的荒木，如今也和当年的婆婆一样步入了60+的年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她开始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疫情期间，尽管出行变得困难，她也仍坚持运动，给自己定下了“日行一万步”的小目标。“一万步的话，你不走上一两个小时是达不到的。我有时候就在院子里、走廊里转圈，腰上别着计步器，走完了还会发给经纪人看。“人有的时候也需要鼓励，别人一夸我就觉得又充满了力量。”

过去这两个月，她因为工作需要学起了弹电子琴。早饭之后、出门工作之前、睡觉之前的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电子键盘。用她的话说，好像要去参加考试一样努力。

“我觉得特别好玩。从最初什么都不会，到能一点一点弹出一些旋律，最终可以完成一首曲子，特别有成就感。这个过程像是一个人的游戏，你一个人就是一支乐队。”现在，荒木已经学会了弹《排球女将》的主题曲，她说，虽然学乐器并非易事，但这件事并没有年龄的限制，人人都可以享受其中。

“我们这个年纪，工作忙碌了一辈子，也把孩子养大成人了，现在就是开启第二次人生的最好时机。要多去旅行、去接触音乐，去拥抱属于自己的时间。我在40岁、50岁的时候也曾想象过自己60岁会是怎样，以为自己会每天都筋疲力尽的。没想到现在到了60岁，反而精力充沛，心态上感觉更年轻了。”

平常在家闲暇时，荒木会和丈夫一起唱唱歌。前几天，她选在自己出道纪念日的当天开设了社交媒体账号，把当年的出道歌曲上传到网上，也时常分享美美的自拍，并立下要日更的flag。

此行来上海，她兴奋地和大家打招呼、唱歌，在接受采访时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但还是浅唱了几句《排球女将》的主题曲。在采访的尾声，她向记者透露，目前已经在筹备在中国的演唱会了，或许就在今年，她会和相熟的歌手一起，再好好地为中国观众带来完整的歌曲，重燃“青春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