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情结

本文转自：淄博日报

◆ 张希良

梧桐树、槐树、榆树等。三四月间，梧桐花、槐花等陆续盛开，这时候的乡村四处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陶醉。在高大的梧桐树和槐树的掩映之下，红瓦绿树，每个村庄远远看去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面对此景，我不由自主想起的却常常是小时候的日子。对我们这群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来说，春暖花开，往往也正是青黄不接、粮食断顿的时候。饭都吃不饱，肚子咕咕叫，哪还有心思去赏景呢？

槐花、梧桐花，还有榆树上的榆钱，自然成了我们最喜爱的花，因为可以充饥。槐花采下来可以直接送进嘴里，甜中微苦；还可以蒸来吃、煎来吃。榆钱吃下去粘粘的，爽滑好咽，多数时侯掺上粗面做成面团子。至于梧桐花，比之前两种口感并不算好，一般也不多吃，但我却对梧桐花有着一份特殊的情结。

小时候，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我喜欢吃糖果，但除了过年过节，平时是吃不到的。看着满树的蜜蜂嗡嗡嘤嘤在梧桐花间采蜜，有吃有喝，还能在那么高的地方自由飞翔，真是羡煞人啊，也盼着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跟着蜜蜂去采蜜。

梧桐花花型像一个个紫色的小喇叭。我特别喜欢它那种甜甜的味道。采下一枝盛开的梧桐花，拿起一朵，轻轻摘下花帽，里边会有露珠似的小水滴。用嘴含住下方的小喇叭口，猛一吸，甜甜的蜜汁就吸到了舌尖上了。吸完了，再瞅瞅里边儿还有没有，甚至把梧桐花撕开、展平，用舌尖舔一舔。一朵朵，满树枝的梧桐花，全部吸干净才算完。这时我会非常满足，感觉真正享受到了生活的甜蜜。

一夜春雨过后，梧桐花落了一地。我在地上捡拾那些有些干瘪的落花，放到嘴里吸食，却已吸不出那股甜味。我找到村中一棵大梧桐树去采摘。那棵树看上去花开得密不透风，但是，它们大都开在树顶部细枝上。年少无知的我，并不懂得梧桐树的枝干是中空的，看起来粗壮其实很脆弱。我顺着树干往上爬，脚踩的那根树枝突然断裂了，我用两只手紧紧抓着上面的树枝，晃晃悠悠“打起了秋千”。一个孩子的手能抓住多粗的梧桐枝？也就是手虎口那么粗吧，它又能承担了多少重量？随着“咔吧”一声响，我像一只被击落的大鸟，抱着树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趴在那里，好长时间都没缓过劲来。等我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竟然没断胳膊也没断腿。这才发现，多亏了先前被我踩断的那根树枝在下面给我垫了一下，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换回的收获是两根开满梧桐花的大枝子，被我一瘸一拐地拖回了家。我怕被责备，没敢告诉母亲，自己悄悄爬到土炕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是母亲把我摇醒的，让我起来吃晚饭。

我一骨碌爬起来，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两枝子梧桐花。带着一身的疲惫与疼痛，跑到院子里去看，发现那些花早都蔫了。采下一朵放到嘴里吸一吸，感觉也不甜了。直到如今，我有时还会从梦中惊醒，那种感觉，就是从高空掉落前的绝望和惊恐。

光阴似箭，我早已过了喜欢甜食的年龄，那些缺吃少穿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一眨眼到了需要“少糖少盐”的年纪了。那棵让我掉落的老梧桐树还在，再次站在这棵硕大的梧桐树下，看着满树盛开的紫色花朵，我感慨良久，情不自禁又回忆起了那些过往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