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摄影师卡德里·库普：摄影机是观察和请求进入他人生活的借口

搜狐娱乐讯（文/帼杰 采访/甜迈）作为戛纳电影节自2013年以来的官方合作伙伴，每年5月举办的“安琴摄影奖”颁奖典礼，一直受到广泛关注。从2018年开始，除了向电影摄影大师成就致敬的“安琴摄影成就奖” (Pierre Angénieux Tribute) ，典礼还设立了“特别鼓励奖”（Angénieux Special Encouragement），以嘉奖一位在全球电影摄影领域展现出卓越才能的年轻女性，获奖者将得到一笔特别资助，使她能在下一个项目中使用安琴最先进的技术进行拍摄。

继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中国摄影师张杨珉鸣 (Cecile Zhang)，印度摄影师莫杜拉·帕利特（Modhura Palit）和墨西哥裔法国摄影师帕梅拉·阿尔巴兰（Pamela Albarrán）、荷兰摄影师伊芙琳·范雷 (Evelin van Rei)、埃及摄影师哈雅·凯拉特 (Haya Khairat)，2024年的“安琴摄影奖-特别鼓励奖”由爱沙尼亚驻洛杉矶的年轻摄影指导卡德里·库普（Kadri Koop）获得。

电影节期间，在戛纳的老港口旁，我们对这位年轻的摄影师进行了专访，与工作照中身着深色服装单肩扛着摄像机的她不同，卡德里穿着一身黄色的靓丽短裙，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展现着她的青春活力和独特魅力。当我们谈到专业问题时，她的态度又变得真诚且严肃，详细地向我们分享了她的创作和她关于女性在电影师行业的处境的思考。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电影感兴趣的？

卡德里：大一时，在我就读的文理学院需要选择专业和课程。在排除了所有不感兴趣的课程后，我最后选择了电影研究专业。因此，我在本科时就已经在学习电影了。但毕业后，我意识到我想做的不仅仅是电影研究，阅读文献，还想拍电影。于是我决定搬到中国北京，在那里，我开始在一家纪录片制作公司担任制片助理。我记得当时我22岁，有一天上完课后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我想以拍电影为职业，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各种与众不同的技能得到了认可。

你在中国时有拍摄电影吗？

卡德里：有的！我拍了一些关于我家附近街头小贩的短纪录片。其中一部叫《做这个真好》（Doing this is great）。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两年后我离开了中国，到美国继续攻读电影专业的研究生。

你在很多不同国家工作过，相对于在本土工作，您是喜欢更多样性的东西，去发现世界，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合作吗？

卡德里：是的，当然，我认为这是我进入电影行业的主要原因之一。我实际上听到桑托什（安琴摄影成就奖获得者）说他也想要同样的东西，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去探索和旅行（笑）。你有一个小小的取景器在眼前，这是一个仔细观察和请求进入他人生活的借口，当你在拍摄某些东西时，你就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进入他人生活的邀请。当然你需要得到他们的许可，但看到人们在被拍摄时的行为变化非常有趣。他们几乎开始为镜头表演，即使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也能看到，因为我在非常仔细地观察。

你大学的专业是导演，也导演过自己的短片，但目前您更多担任摄影师，您认为这两种角色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你更喜欢哪个角色？

卡德里：最大的区别是作为导演，你要掌控全局。如果出现问题，所有人都会找你寻求答案。如果你做得好，你会得到所有的赞誉。摄影师则是向导演寻求指示。所以我认为这之间有一种固有的权力差异。我还认为，作为导演，你更容易感到压力，因为尽管摄影是一个非常技术性的领域，但相比导演，摄影师其实不需要为一切负责，我只需要知道我的小领域，其他的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我做我的事，我有一个摄影团队在我身后，有一个小社区。而导演在片场常常是孤独的。同时担任导演和摄影师，这只是我在纪录片拍摄中做过的事情。我还没有真正制作过叙事项目，但我非常想尝试。你问我做导演和做摄影师哪个我更喜欢？我会说这取决于项目，我想在不同项目中找到自己适合的角色。当导演在寻找摄影师时，他们应该选择最适合他们项目的人，因为每个人都会带来自己的敏感性、态度和技能。

您拍摄了很多纪录片，也拍摄了很多故事片，你有试图根据不同的类型适应自己的风格吗？如何适应的呢？

卡德里：要我来定义自己的风格有点难，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别人来回答，因为我只能通过自己的小镜头看世界。我确信有一些元素构成了我的风格，但也许我并不完全意识到它们。

但我会说，当涉及到我在制作上的方法时，我确实有一种风格。有些人在摄影方面非常善于控制，他们喜欢遵循标准化的程序，而我喜欢灵活一些，我不喜欢控制。我喜欢给团队中的每个人很多责任，我希望每个人了解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以及如何实现目标，而这取决于每个人的工作方式。例如，如果你是我的灯光师，我不喜欢告诉你使用什么灯，我告诉你我想要实现的最终效果，实现这种效果有很多种不同的照明方式。这就是我相信人们能够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并且真正积极地思考，而不是仅仅执行。

作为一个女性电影人，是不是常常会被问到“男性和女性摄影师之间的不同？”“为什么女性摄影师这么少？”这样的问题？

卡德里：是的。关于女性摄影师为什么少，我认为电影行业的历史是非常男性主导的，因为当电影出现时，女性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进入职场。在某些方面，这仍然影响着我们，因为当女性有了孩子后，她们经常会过渡到母亲的角色，并且不总是回到职场。

而且我知道女性在怀孕时，工作上会遇到一些不友好的职场条规。我听说过一些情况，比如制作保险是不包括怀孕的，所以他们就不想和你合作。我认为女性往往非常有同情心，所以当她们有了孩子后，她们真的想陪伴孩子，这对在电影行业工作的女性来说可能非常困难，因为这个行业本就很艰难。

我认为这也是这个行业女性数量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区别而言，老实说，我不会说有任何区别，比如男性这样拍，女性那样拍。我认为如果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某些类型的故事会更倾向于女性摄影师，而某些故事会更倾向于男性摄影师。

比如我个人觉得，当你拍摄一个非常亲密的故事时，也许是某种家庭问题或女性问题，我确实认为有时这些故事和话题会呼唤女性摄影师。这并不意味着男性不能胜任这项工作，我认

为这只是社会的运作方式。

“安琴-特别鼓励奖”，是特别为表彰全球年轻、有才华的女性摄影师设立的，今年应该是第六年了，你认为，这是证明了女性力量在摄影师界正在崛起，还是相反，恰恰是因为我们需要更多地关注女性？

卡德里：这是个好问题，也许两者同时存在。我确实认为女性有了更多的空间。在我第一次开始考虑把摄影作为职业时，我并不认识任何圈内人。部分原因是我不在那个圈子里，我没有学这个专业，所以我不知道还有谁在做这件事，也有部分原因是到今天为止，女性从业者仍然很少。所以女性在电影行业工作方面确实在崛起，但我也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推动。我觉得非常荣幸，“安琴奖”提供了这个鼓励，这种鼓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因为有时你觉得自己做了一切可能的事情，但仍然不够。而得到“安琴奖”这样的行业认可，让人感觉非常振奋。

记者：到目前为止，你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

卡德里：坦白说，获得“安琴摄影奖-特别鼓励奖”这可能会是我最难忘的职业经历之一。在过去的十年里，我有很多次在想，我只需要完成这个项目，或者我只需要再努力一点，然后一切都会解决。但后来我意识到，不，这只是一个持续的旅程，一个接一个的步骤，你不断地推动自己达到更高的境界。所以获得业内的鼓励和在戛纳电影节的经历，是迄今为止最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