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苏长和：为何今天依然要继承、弘扬和践行万隆精神？

中新社万隆5月4日电 题：为何今天依然要继承、弘扬和践行万隆精神？

——专访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苏长和

中新社记者 李志全

2025年是万隆会议召开70周年。70年前，29个亚非国家和地区领导人齐聚印尼万隆举行会议，形成了以“团结、友谊、合作”为核心的万隆精神，成为当代国际关系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万隆会议给当今世界带来哪些启示？为什么今天依然要继承、弘扬和践行万隆精神？日前，“万隆精神与全球南方共同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万隆举行，来自中国、印尼、印度、巴基斯坦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的400余名代表出席。作为主办方代表、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苏长和就此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在万隆举办以万隆精神为主题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有何特殊考量？对这次研讨会有何预期？

苏长和：我是在初中时第一次听说“万隆”这个名字。那时我喜欢集邮，曾收藏到一套纪念万隆会议十周年的邮票，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万隆这个城市。后来我在复旦大学学习国际关系，进一步了解了万隆会议的知识，知道这是29个亚非新兴国家的第一次重大国际会议，这次会议给国际关系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就是我们现在熟悉的“万隆精神”。

今天，国际关系处于一个十字路口。霸权、霸凌、霸道威胁着世界和平与安全，也威胁着“全球南方”国家的和平与发展。在这样的背景下，重新强调70年前万隆会议倡导的“团结、友谊、合作”万隆精神，不仅对广大发展中国家，对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国家，都有重要意义。

这次会议是由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和印尼大学中国东盟中心以及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共同发起的。围绕“万隆精神与全球南方共同发展”这一主题，希望政界、学界、工商界的代表，能够深入挖掘和传承万隆精神，在“团结”中促进全球安全，在“友谊”中促进全球文明对话，在“合作”中促进全球共同发展。我们希望为全球和平与治理贡献来自“全球南方”的集体智慧，同时在国际关系重大转折时刻，以“新万隆精神”赋予新型国际关系发展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新的力量。

当地时间2025年4月24日，“万隆精神与全球南方共同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万隆举行。图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苏长和致辞。中新社记者 李志全 摄

中新社记者：如何看待万隆会议在70年前的重要作用和意义？

苏长和：万隆精神的核心理念体现在“万隆十项原则”，其中就包括中国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这些原则后来逐步成为国际关系的重要准则。在那个时代，广大发展中国家就已开始认真思考：按照什么样的原则来构建一种新型国际关系。这在国际关系历史中是非常伟大的事件。可以说，万隆会议为发展中国家开辟了国际关系的一个新时代。

万隆会议对后来的国际关系有重要意义，开启了非殖民化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标志着发展中国家的全面政治觉醒。万隆会议后，直到20世纪80年代殖民体系分崩瓦解，人类国际关系第一次进入全面国际关系的时代，也就是世界上几乎所有处于殖民体系中的民族，均作为主权国家成为联合国为核心的主权国家国际体系大家庭的一员。这对国际关系的意义极其深远。在此之前，世界由于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绝大部分地区民族处于被他者奴役的不自由状态，而全面国际关系的形成，则意味着一个全新国际关系形态的出现，也为我们今天进一步讨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了政治基础。

当地时间2025年3月17日拍摄的万隆街头一景。中新社记者 李志全 摄

中新社记者：70年后，万隆会议给当今世界带来哪些启示？

苏长和：万隆精神鼓舞了后来的民族解放运动、非殖民化运动以及国际体系的不断扩容，最终促成了以主权国家为主体的国际体系的定型，从而开辟一个全面国际关系的新时代。

70年前，世界的主要任务是打破殖民掠夺体系，各民族从奴役中解放、独立、自由，建立主权国家。到20世纪80年代前后，在万隆精神的推动下，这一国际关系历史任务已经完成了，其标志就是全面国际关系的建成和定型。在全面国际关系时代，我们从70年前的万隆会议得到什么启示？那就是：发展中国家或者全球南方国家还应像70年前一样，需要有新的政治自觉和行动，着力构建新型国际关系，相互帮助，实现和平与共同发展，并在新的时代赋予万隆精神新的内涵。

当地时间2025年3月17日拍摄的万隆市中心的萨沃尔·霍曼饭店，这里是当年各国代表团下榻之处。中新社记者 李志全 摄

中新社记者：为什么说今天依然要继承、弘扬和践行万隆精神？

苏长和：70年过去了，国际关系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的世界，几乎再次站在一个新的十字路口。万隆，曾是发展中国家的一个智慧之地。如果说70年前，万隆会议和万隆精神为当时国际关系中发展中国家这一新兴国际力量提供一盏明灯的话，那么70年后，万隆精神依然能够为人们提供智慧，引导人们思考国际关系的前途和命运。面对剧烈变化的世界，国际关系是再次退回到十九世纪国际关系丛林世界中，还是进化到新型国际关系中？全球南方国家如何互相帮助，实现共同发展？多元文明如何通过对话而非对抗，实现求同存异、和谐共生？这一系列重大时代命题，都可以在万隆精神中找到方向与答案。

中国是万隆精神的忠诚继承者、维护者、发扬者和践行者。正因为如此，在当今国际关系动荡、分裂、不和平之中，由于中国始终在国际关系中践行和平发展、共同发展、相互尊重、和平共生、合作共赢，秉持真正的多边主义，推动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才使我们在艰难中依然能够看到国际关系的未来与希望。当前，中国与周边关系正处于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时期，这正是中国继承、维护、发扬和践行万隆精神的生动体现。重要的是，世界应在不断践行万隆精神的过程中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将万隆精神这一发展中国家的“金字招牌”擦拭得更亮。(完)

受访者简介：

苏长和。受访者供图

苏长和，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外交学系教授、院长，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主要研究领域为世界政治理论、中国政治和外交、国际组织、全球治理。【编辑:胡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