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赞的“正常发挥”

本文转自：新闻晨报

最近，我在朋友圈上嗅到一些爆款的气息，就是TVB第56年台庆剧《新闻女王》被屡次提及，豆瓣评分超过8分，这让数年不看港剧的我产生了兴趣，顺藤摸瓜在平台上刷起来。先说结论，这是一部输出相当稳定的TVB剧，用职场的壳包裹的依然是他们深谙的“宫斗”戏核。如果说还有一些时代的气息，大概主要集中在片头的字幕卡，出现了诸如钱钟书、周国平等内地文化人的金句，很像是机场畅销书的包装思路。

我特别理解目前比较集中的赞美主要是非常吃剧中的“职场女性”形象，她们可真是热爱新闻主播这份工，所有的缠斗就是为了能够出现在晚间黄金时段，字正腔圆地播报新闻——尽管播出的稿子还蛮水的，既不严谨也不精炼。对她们最大的伤害，就是“找个男人嫁了吧”，剥夺她们的劳动权就是生杀予夺的大事，这一点的确会秒杀内地一些都市女性题材，毕竟后者在职场上披荆斩棘的动力大概率都是婚姻出现暗涌，是被推下海的，主动性比被动性占据多一些正面反馈是理所当然的。不过TVB剧中对于职场女性的塑造是优秀惯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故事发生的城市背景使然，人口密度大、竞争环境激烈、哪怕是中产家庭都有相当吃紧的生活成本压力，所以女性出来打工成为全社会共识，并且这些女性也在工作中获得了社会身份起码的尊严和体面，我记得在许鞍华电影《女人四十》里，家里人都劝萧芳芳扮演的女主妇辞掉那份收入微薄，只是敲敲键盘的工，回家好好照顾老公，还有失智的公公，女人很委屈地说，你们知道吗，这是我一天中唯一乐趣的来源。坦白说，电影中对于职场女性的塑造更接近残酷现实，绝大多数女性工作不会为了主义、情结以及要与人较劲，只是为了在摇摇晃晃的人间里竭尽所能为自己、为家庭维持狭窄、微茫的平衡。从这一点来说，我感觉对于TVB出品的爽剧投射太多的理想主义就有点浪费了。从我看到的剧情来说，剧中的女性角色基本上还是悬浮的，她们的社会背景是被抽干的，自带宫斗基因，只不过一盘国际象棋里选择了自己的人设和站位罢了。

当然，也是多亏同行衬托，《新闻女王》的正常就显得异常的聪明了，里面的几位女主播都不算恋爱脑，剧中的男性角色被降维成工具人，是为了配合她们的大杀四方，确实爽，但也确实很戏剧化。毕竟自己做过数年记者，面对剧中回避掉的基本事实就会有些尴尬。比如说除了主播之外，所有人妆容精致、唇枪舌剑，张张嘴就有资料递上，好容易；还有稿子写得是真小儿科啊，口水话来回倒腾，居然还没有经过严格的内审流程就播出去了等等，至于内地记者术业有专供的条线划分似乎也不出现在港剧环境里，她们什么都够胆去报道，也没有感觉到她们在“宫斗”之余还有临阵磨枪学习、吸收的时间和精力。

眼前这部剧的豆瓣评分，我理解是一种对于“正常输出”的惊喜，毕竟我们苦悬浮剧久矣，同期一部内地偶像剧，女记者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最终也只是成为与霸道总裁组CP的“傻白甜”，对于新闻从业者职业的轻蔑与矮化不是一点半点，在这样的故事里，所有职业都不重要，也都是一个职业，那就是“女朋友”。所以，对比下的TVB就有聊胜于无的价值。

有比没有好，本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或者惰性，我总觉得长期下去并不会催生更多更好的作品，而是很可能衍生出更多投机流量的套路操作，将热爱工作偷换概念成为擅长办公室政治，想想多滑稽，原来职场里的人依然是被凌空蔑视的权力摆弄的斗鱼，仅供观赏，没有意义。

媒体人 钱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