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与艾万年：崇祯八年陕西农民军战争的两位主角

崇祯八年（公元1635）四月，新晋兵部尚书洪承畴督率各路官军加紧在河南的军事行动，以合力围剿农民军。当洪承畴正准备甩开膀子在中原大干一场的时候，农民军主力却又悄然折回陕西。他得知这一消息后，便立即率贺人龙等将领掉头驰往陕西，同时急命曹文诏率部由湖广入陕南，扼住农民军进入湖广和河南的必由之路，以便将农民军集中歼灭在陕西。

崇祯八年（1635）四月中旬，洪承畴在汝州号令诸将后，立即由灵宝入潼关，渡过渭河，直奔西安。洪承畴到潼关后向曹文诏下达指令，命他率军直趋商州和雒南一带，去踹农民军的老营。五月初，李自成和老回回马守应、八大王张献忠合兵逼近西安，准备一举攻克这个战略重镇。

由于西安守军早有防备，农民军展开围攻后官军严密防守和拼命抵抗，李闯等不仅一直未能得手，反而损失了不少兄弟。西安不仅是陕西的首善之地，还历来都是西北地区的要塞重地，洪承畴率军奔赴河南前就对这里的防务做了周密安排，但他听说农民军集结重兵要攻取西安的消息后，还是非常担忧，所以率大军昼夜疾驰向西安进发。

李自成联军久攻西安而不下，又侦知洪承畴率官军主力正马不停蹄向这里奔来，不日将至，遂从城外匆匆撤围西去，准备攻取凤翔府后再移师转战甘肃、宁夏。

彼时，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同心协力与官军周旋。

自崇祯八年六月以后，李自成、张献忠、马守应诸部连续取得好几次大捷。这期间，以击毙名将艾万年一仗最为精彩，也最令督师洪承畴黯然神伤。

艾万年是陕西米脂人，和李自成是同乡。据史料记载，艾万年曾说：“自成故与我有怨”，有人猜测，他就是早年曾经惩治、凌辱过李自成的艾举人的亲属（或是艾举人族弟、侄儿？）。他虽是李自成小同乡，却分属两个阶层，两人犹如针尖麦芒，营垒分明，是一对彼此仇视的冤家对头。

史载，艾万年家境富裕，读过书，后投笔从戎，颇具文武才能，在镇压农民军的过程中非常卖力，立过不少战功，也击杀了不少农军将士，因而获得明廷青睐，升迁极快。

到崇祯八年时，艾万年已经积功升至都督佥事，不久又被擢升为孤山镇副总兵，率部镇守平凉。史载，艾万年历经“大小数十战”，曾经俘杀过“流贼”首领翻山鹞、掌世王、张妙手等多人，还曾迫降并遣散农民军一万余人，成为李自成等人的死敌之一，因他不遗余力镇压农军，因而农军也十分痛恨他。

《绥寇纪略》载，艾万年曾经上疏崇祯帝，献“剿抚良策”。他与农军较量多年，经验丰富，积累了不少有效的应对办法。他认为，对付农民军不外乎征剿、招抚二法，不过之前明军将领惯用的“剿抚之策未尽合时宜”，所以收效不显著，甚至失败。因为农军善于流动作战，尤其善于在崇山峻岭间四处流窜，官军围追堵截，疲于奔命，往往尚未抵达，农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所以很难彻底将其剿灭......

从艾万年的献策中可以看出，李自成避实就虚，采取流动作战的策略是颇有道理和成效的。艾万年主张坚壁清野，切断农民军与村民的联系，断其粮草的办法，困死农民军，然后趁其虚弱，或击灭或招抚，皆可成功。他还认为，农民军转战时大都携带家眷，妇孺老幼一大群，坛坛罐罐、掳获的财物更不少，严重的影响了其作战效率，且其四处游走，“无城栅，无辎重”，说白了就是没有根据地，到处游击，以劫掠为生，如果将百姓全部强行迁入城市（镇）里，农民军无处打粮，衣食无着，饥寒交迫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解体。这种思路是对的，但具体操作起来很困难，崇祯认为有些不切实际，所以论理论去，最后还是没有实行。

崇祯对艾万年还是非常赏识、器重的，让他协助洪承畴镇压屡扑不灭的陕西农民军。当时，官军兵力不足，因朝廷缺钱，筹措军饷也异常困难，而且因天灾人祸不断而使广大农民流离失所，四处乞食或沦为饿殍，既然生亦无趣，那么死亦不惧，很多想求生的灾民纷纷铤而走险，相率参加农民军，所以农军的力量迅速得以壮大。崇祯见农民军声势愈发浩大，很焦急，遂下死命令逼迫洪承畴于半年内“灭贼”，洪承畴迫于半年期限，也不得不下急令命各路明军加紧进剿。

六月中旬，艾万年奉命调离平凉，他自平凉出发，带领3000部兵，率副将刘成功、柳国镇等取路东进，以配合主力堵截四处游走、行踪不定的农民军。

李自成得知米脂“乡党”艾万年率军前来攻打农民军，不仅不害怕相反还很兴奋，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遂集中精兵良将，决计一举除掉艾万年这个劲敌。

艾万年率平凉军刚刚行至宁州（今甘肃宁县），李自成已经急不可耐，干脆率精锐兵马从东边驰奔过来，旋即对艾万年部发起猛烈进攻，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战斗。艾万年久经战阵，见李自成率部大举袭来，倒也不怂，他督军奋勇迎击，自己一马当先，与农民军展开肉搏，将士们纷纷跟进，以一当十，拼命搏击，竟然击杀农民军士卒数百人。此前李自成早已设好伏兵，他亲率前锋在一阵厮杀后佯装不敌，扔下数百具尸体假装败退，往后狂奔。

艾万年初战获胜，以为农民军乃乌合之众，不过如此，骄心顿起，竟然忘记农民军擅打伏击的作战特点，催促部下随自己乘胜追击，农民军则边打边退，很快将艾万年部引诱入伏击圈内。艾万年不管不顾，一头闯入李自成早已设好的包围圈。忽然伏兵四起，喊杀声震天动地，从四周山野的隐蔽处密密麻麻遮杀过来，将明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数重。艾万年虽然吃惊，但身经百战的他还是督率部下稳住阵脚，督众拼死力战，毕竟寡不敌众，他和副将柳国镇率将士浴血拼杀，毙敌不少，但最后还是力竭战死，另一员副将刘成功也身负重伤，眼看主将已死，大势已去，他带领部分残兵败将奋力突围，杀开条血路溃围而去。

史载，是役艾万年部“士卒死者千余人”，余众溃散，仅有数百残兵败将在刘成功的带领下侥幸逃走。李自成为自己亲手杀掉艾万年这个死对头而感到万分高兴。

农民军于六月十四日击灭艾万年，歼灭了他麾下千余官兵，取得了不错的战绩。两天后又在真宁湫头镇与另一员明军悍将曹文诏的部队遭遇，双方旋即展开激战，李自成故技重施，佯败引诱曹文诏进入埋伏圈，最终以兵力优势击溃曹文诏部，曹文诏不愿被俘挥剑自刎而死，部将战死者多达20余人，所部几遭团灭，只有他的侄儿曹变蛟侥幸逃脱。李自成连续击毙艾万年、曹文诏两员明军大将，还歼灭明军大量有生力量，使他在各股农民军中威望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