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的等候

本文转自：重庆晨报

□洪德斌

老张要到城里去了，老李怅然若失。

老张到城里去，实属迫不得已。几天前，独居的老张在家中晕倒，亏得老李去串门，及时发现，把他送到村卫生室，输了几瓶液，总算好转了。老张的儿子在城里上班，听说父亲生病了，说什么也要把他接到城里，带他到医院好好检查治疗一下。

老张临行前，老李去看望他。两人聊天时，老李叹着气说，唉，老哥呀，你这一去，我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喽。看着老李失落的表情，老张安慰说，老伙计，你放心，等我检查完了就回来，我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听老张这么说，老李的核桃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老张就被儿子接走了。

老张走了，老李一个人无聊，就在村子里到处溜达。偌大的村庄，静悄悄的，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这些年，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留下的，是他们已经朽烂的房屋，还有一些不愿外出的老人。村子仿佛被掏空了，显得萧索，曾经那鸡鸣狗吠、孩童打闹的热闹场景已很难见到。

即便如此，老李还是不愿离开村子。自从老伴去世后，儿子儿媳也曾把他接到城里一起生活。但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在村里过了一辈子，他更喜欢村里自由自在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他在村里还有几位像老张一样的老朋友，没事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喝喝酒、打打牌，或者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谈天说地。这样的时光，他会觉得充实，觉得有趣。

可老张也去了城里，这让老李感到很落寞。他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溜达，形单影只，陪伴他的只有那只小黄狗，跟前跟后，蹦蹦跳跳。

不经意间，他又溜达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老槐树下磨得溜光的石凳，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数个日子，他和老张就坐在这石凳上，抽烟、聊天，有说有笑，有时还会搬来棋盘，对弈一番，争吵一番。日子的无聊和孤寂，都在这老槐树下随风而散。

老李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他抽着烟，沉默不语，眼睛时不时地往路口张望。时值黄昏，夕阳挂在西山上，绯红的霞光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村子，笼罩着村口的老槐树，而老李孤独而佝偻的身影化为了一帧剪影，贴在村庄的额头上。他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夕阳落下山去，暮色苍茫，笼罩着村庄。一切都模糊了、隐遁了，老李不得不起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里。

就这样，老李每天黄昏时分，都会来到老槐树下坐一坐，等候着老张的归来。可老张一直没有出现。

过了十多天，老李的电话终于响了，他等来了老张的电话，一接，却不是老张，是老张的儿子。他告诉老李，老张到医院检查，已是癌症晚期，没几天时间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老李撂下电话，颓然地坐到凳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一种冰冷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了起来。

此后，每到黄昏，老李还是会来到老槐树下，坐在石凳上，朝着路口张望。他希望老张能够突然出现，尽管他也明白，这已是幻想。（作者单位：重庆市巴南区财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