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鸟的爱情

本文转自：工人日报

陈玮

《工人日报》（2024年05月12日 03版）

第二次到北旱河来，一对白鹡鸰成为我结识的新朋友。

白鹡鸰喜欢生活在水边。这种黑白色的小鸟体态轻盈，长长的尾羽，很秀气。

最初，只看到一只白鹡鸰。太阳从一大排杨树后升起，它正立在水中一块石头上。它很快活，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大约春天到来的时节，草儿发芽，花儿开花，它喜欢。又或者它发现自己的身上，也像花朵嫩芽一样，长出新的羽毛。它是爱美的，总会伸着脑袋，看向水面。

工人们给北旱河灌足水，还沿着河岸打下一根根高高低低的木桩。现在，这些木桩成了这只小白鹡鸰的大钢琴，从一根木桩蹦到另一根木桩，木桩参差不齐，黑白色的小身体也忽高忽低。这小家伙居然富有春天最浪漫的想象。阳光似乎也忍不住开始唱歌。

它停了下来，像一个小的休止符。也许它发现自己跑得有点远。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往回继续弹奏。它的快乐继续在河面上回旋流动，有时碰到水面，漾起一圈波纹。有时，又飞到路边。一串杨树花落在水里，线头一样的小鱼群四处乱窜。

听说白鹡鸰通常都是一对一对的，可它为什么是单身呢？看着它在树桩琴键上演奏，我有点为它着急。山桃花开了，玉兰花也开了，柳树们把自己染绿了，它该找伴了。

正想着，一道弧线不知是从河边哪棵树上斜拉下来，另一只白鹡鸰落在它的身边。原来，它有伴。难怪照了一早上的水镜子。两只白鹡鸰叽叽咕咕了好一阵。它害羞了，拍拍翅膀，在天空中画出一道波浪线，飞到另一根木桩上。它还在继续弹琴，只是它的心里有了牵挂，弹奏几根木桩琴键，就会停下来，嘴里唧唧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上下晃动的尾巴，流泻出无尽的喜悦。

伴侣懂它的心意，立刻追上它。两只鸟儿的双重奏开始了。它从一个琴键蹦到另一个琴键上，伴侣紧跟着也从一根木桩蹦上另一根木桩。前面的不着急，后面的不催促，鸟儿的日子也有怦然心动和不离不弃。

一个普通的早晨，我居然遇到了两只小鸟的爱情。它们俩总是不肯独自远飞，总是要不时看向对方。我被两只鸟儿的幸福感动。它们的日子也有和我们相同的地方，只要有了爱人，就有了牵挂和相互欣赏。它们会一起筑巢，彼此陪伴。

在南方，白鹡鸰被称作白颊张飞鸟。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曾写到过它。文中说:“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颊的‘张飞鸟’，性子很躁，养不过夜的。”我想，也许是因为它心里有牵挂的另一半，所以，断然不肯用自由换取鸟笼中每日安逸的口粮。

我想，它们的爱同样纯粹又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