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也属于我的土地

本文转自：农村大众报

崔立

爷爷过世的时候，因为要办葬礼，屋子前的那一大块菜地，菜都被拔掉了，平整过后，又铺上了又长又厚的油布。那三天的葬礼，油布上摆了若干的桌子和椅子，又坐着或走过若干个亲戚朋友。

葬礼后，油布被掀掉了，那被盖住的菜地已被踩得像石板。父亲在上面翻地，钉耙伸出去，一下跟着一下。土地是真的硬，还不习惯干农活的父亲差点火候，钉耙要么只翻起表层一点点的土，要么索性被直接弹了起来。父亲翻了好大一会儿，脸红又汗如雨下，才翻松一小部分。我问父亲，这地上，还能种菜吗？父亲说，当然能了。父亲又把钉耙伸出去，翻起了一小块的土。

这一大块菜地，我记忆中一直是爷爷在打理。父亲母亲常年在外工作，每次都是休息日匆匆地回家，又匆匆地离开。菜地里一年四季种满了各种蔬菜，每次要炒菜，从采摘到烹煮，只需要几十秒，一个词，新鲜。还有一个词，健康。小时候，我心存疑惑地问爷爷，为什么青菜上会有那么多的虫眼，甚至还能看到虫子。爷爷会云淡风轻毫不介意地告诉我，这是健康，这样的蔬菜你吃了才不会生病，不要以为那些漂漂亮亮的菜有多好。那时候，我倒还真没理解健康的概念，直到后来身在城市生活，菜场买回的那些光鲜亮丽如艺术品般的蔬菜，都要被我放在水里浸上半个小时再食用。每次回家，车上总塞满了爷爷种的蔬菜，我说，够了够了。爷爷说，够什么够，别看这菜长得不咋样，绿色健康咱吃一个放心，你多带点，我也放心。

要回城市了。父亲平整过的那一大块菜地，就光秃秃地在那里。我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要和父亲母亲一起走。下次回来，是这么光秃秃的，还是会长满野草呢？被踩实的土地，还能种蔬菜吗？这是让我怀疑的。

父母在城市的一端，我在城市的另一端，中间隔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繁忙的工作，连周末也常常需要加班，这也让我很长时间看不到他们。

那一天，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这个周末回家一趟吧，爷爷的“五七”到了。我推掉了原本安排给我的活儿，周六一早，准备去接父亲母亲一起回乡下。他们说，不用，我们已经回家了。

车子停在屋子前，那一大块的菜地，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睛：青椒、黄瓜、茄子、番茄，怕鸟儿啄食，番茄还被罩在了网内。似乎这和爷爷那时候种的没什么不一样，几乎让我怀疑爷爷还在，但在另一边，爷爷每年搭起的丝瓜棚已经没有了，种上的是一垄的小西瓜，碧绿的西瓜洋溢着青春的、万物生长的活力。

父亲母亲走了出来。父亲说，我和你妈每周都会回来，这次刚好蔬菜也都可以采摘了，你带点回去。父亲还开玩笑说，我们马上要退休，也要为将来的田园生活做准备了，这地是真肥，长势竟这么好。他一脚踩进菜地，娴熟地拔除青椒根处的几株野草，以前从来看不到他有这样的动作。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我能隐约看到父亲母亲鬓角间冒出的斑白。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我也完全可以侍弄这片也可以属于我的土地吧。土地翻一翻，又可以种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