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的灭火器

本文转自：西安日报

□吕志军

汽车三转两转进了山，眼见土路越来越窄，方向盘不好转动了，只得停下。导航继续铿锵顿挫地响着：“在当前道路继续行驶500米……”安道设置了“最短距离”行车模式。交通发展太快，没导航开不了车。

土路慢慢伸进林子，两旁树木荫翳，枝丫横出，落叶成堆，哪里还能行车？但安道想，既然导航指示此处可行，必有去路。他下车前探，二三百米处 一堵半人高的废弃砖墙赫然在目。安道寻找掉头的地方，不想后面又撞进来一辆车堵住了退路。“真是见鬼了，叫人和孤魂野鬼约会吗？”一个络腮胡子的胖子下了车，用脚踢飞落叶，像是骂导航，也像骂别的。安道给后车司机说了前面封路的情形，赶紧捡几根朽木跑到进山的路口支了，以防有车辆再开进来。“怎么办？”进退两难，司机手上的烟在安道眼前指指戳戳。“按规矩……”安道回答，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什么破规矩？把路封了也不拆障，导航也不更新？”安道嘴角嗫嚅，无话可答。

安道是个老实人。单位五点下班，他绝不会四点五十九走。冬夏两季，有的人图舒适，空调彻夜开着，安道总是上班来才开机，虽然冬天得冷一会儿、夏天得热一会儿。单位倡导节约，安道把用过的纸翻过来继续用，从不轻易放过一张纸。因为干事一是一、二是二，一切按规定不变通，甚至有同事暗暗叫他活死人。最有名的例子是，一次单位让安道给上级领导送一份材料。没车，毒日头下安道骑车去。赶到，汗都没抹敲开领导门。“您是某某某？”安道和上级几乎不打交道，不确定是不是领导本人。“是。您是……”领导见来人一脸严肃，以为是上级机关暗访。“我是某某单位的安道，给您送份材料。”材料交到领导手里，安道转身离开。领导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

多和上级领导接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有些人甚至为此专门创造机会，安道却一点都不珍惜。单位领导批评安道，“你送文件怎么还戴墨镜？”意思是吓着上级了。安道回答道，“墨镜是我自己钱买的，不能戴吗？”领导哭笑不得。

安道认死理。单位为群众服务征求意见，解决职工的急难愁盼问题，意见箱设在一把手门口，几乎没有人提意见。有个别提意见的，写的也是把上班时间可以再延后半小时这样无关痛痒的事。安道想了几天，认认真真写了意见书，提出好几条需要改进的问题：比如领导拿着交通补贴，外出开会单位还派车，职工开会车闲着却不派；比如要求职工签到，领导却不签；比如单位食堂领导完全可以和大家一样坐在大厅里，不要搞小包间。还提到领导有通信补贴，职工却没有等等。此后，领导不再给安道安排其他活了。但安道好像对此浑然不觉，不管领导赏识不赏识，表扬不表扬，依然把分内的工作做得丝丝入扣。“做好自己的事，有啥必要早请示晚汇报？大家都不按规矩办事，岂不乱了套？”他总这样说。

这不，在单位里他较真，现在严格按着导航行车，终于被卡在山道上了。“前面林子有个豁口，你把车开进去，掉头。”后车司机气哼哼给安道下命令。安道小心开进豁口。后车在稍微宽阔的地方掉头，安道前后左右照看着。后车摆顺，司机烟头一扔，骂骂咧咧把车开走了。

安道小心地挪车出来，刚摆正车头，一股焦煳味钻进车窗。回头一看，眼见道边落叶起了烟火。他忙扔下车，脚乱踩，火势却越来越大，拿树枝抽打也按捺不住。火苗腾蹿，马上要扑进树林里去了！周围就他一个人！安道飞速弹开后备厢，扯出灭火器，撕掉小铅块，拔出保险销，压下压把，握住喷嘴将干粉喷向燃烧区。灭火器呲呲喷出干粉来。火扑灭了。“想不到这个年年送检，七八年来没有用过，常被人嘲笑多余的灭火器，在这儿派上了用场。”安道自嘲地抹汗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转身看，一个汉子站在身后，眼睛里透着威严；看帽徽、臂章，应该是森林防火员。安道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