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经意中的自觉

本文转自：皖西日报

许珩摄 叶茂

因为陪岳母回家的缘故,我必须到离别多年的老家走一趟。

虽然是山区,但路很好。平整的水泥路,在起起伏伏的群山中延伸着。这是乡村振兴的成果。水泥路在群山中穿行,山中,林木葱郁,山鸟啭鸣。倒有鸟鸣山更幽的感觉。

“牛。”转过一个山嘴,妻喊道。我顺着妻手指的方向,看见在路下的小河边,一条牛在悠闲地吃着水草。河边的石滩上,坐着一老一小。老的两眼望着吃草的牛,似乎有点笑眯眯的感觉；小的,手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

这是雨后的天气,很凉爽,山中也正弥漫着丝丝的雾气,甜甜的。

“我们下来走走吧。”妻说。

我当然同意。望着眼前的一幕,我忽然想起我的小时候,那条河,那本书,那条被我牵到河边吃草的牛。

我的童年是在小河边度过的。河不大,当然也不宽,但常年有潺潺的流水。每年春夏,河边总会有绿油油的水草。那可是我的牛儿的美食呢。

暑假里,天气虽然炎热,但因为是河的缘故,小河分外清凉。我总会在午后,牵着那头被我家视作宝贝的牛儿到河里。牛慢悠悠地吃着水草。我,或趟或卧,捧着本书。我和牛儿可是自得其乐着呢。

“想什么着呢?”妻手摘下一朵野花,撩弄着脸,问。

“哦。我想起我小时候。”我回过神,说。我感觉自己说这话时都有点意味深长。

“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个爱看书、牛跑了的人。”妻笑道。说起我小时候因为放牛看书,牛跑了,害了人家庄稼的故事。妻是懂我的,说起这些,她总是那么开心。

妻的话倒真的让我想起一些来。小时候,因为人口多的原因,我家生活还真有点拮据。但母亲总会把捉襟见肘的生活操持得有点甜蜜。在家中,我是老小,于是田地里的事都被哥哥姐姐张罗了。我呢,就在每日午后,牵着牛儿到河边,牛儿摔着尾巴吃着水草,我或者到河里摸点鱼虾,晚上让母亲改善我们生活,更多就是躺在大石板上看书。小人书、小说、散文、诗歌、哥哥的课本,甚至父亲办裁缝班的书,只要是书,不管能不能看懂,我都会把它看得津津有味。当然也发生许多次牛跑了、害了人,人家找上门来的事。

“我们过去看看吧。”妻看出我的心思,知道我想去看看那个看书的孩子。在不经意的生活间,妻总是这么懂我。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需要不经意,刻意的安排总是不美满的。就像今天,不经意间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现在我真的有点想走到那孩子边去,我也不知道这是不经意还是刻意,许是我从那孩子的身上在找回自己过去的影子吧。

走近看,老人吸着纸烟,脸色红润,仅有些许点缀般的皱纹。

“放牛呢。”我用简单的话语打个招呼。没有些许客套。在我小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这里相互打招呼就这样简单呢。如果你花言巧语,人家反而不理你咧。

“放牛咧。”老人站起来,弹掉烟灰,答道。孩子似乎沉浸在书中,依然坐在石头上。

“现在放牛的少啦!”因为牛给予我太多记忆的原因,不经意间,我还是说起来牛。

“对呦。”老人看看牛,“现在都是生产合作社了,种庄稼都机器了。这不,我们村今年又刚进了旋耕机、收割机,哪还用牛?”

“那你怎么还喂着这牛。”妻问道。

“喂久了,有感情了。这牛我可是喂十几年了,比这孩子年龄都大。你看,我老了,每天牵着牛在这河里,和牛说说话,舒坦着呢。”

“这是你孙子吗?”

“是呀,今年刚考上县一中,718分,全县第12名。”说到孩子,老人满脸自豪,些许皱纹也舒展开来。“这不,放假了,他回来陪我放牛。”

“叔叔、阿姨好!”听到谈到自己,那孩子从书本回过来,站起来向我们打招呼。我看到孩子手中的书是威廉萨默赛特·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这是今年很畅销的一本书。

“这本书不错!”我说道。

“这孩子就爱看书,已经看十多年了,还在看,就像我一样,看这牛十多年了,就是看不够。”

“我们走吧。”岳母在路边喊道。

我起了身,向这一老一小告别,继续我回家的路。

回望渐渐淡去的放牛的老人、看书的孩子,我忽然感觉到生活的味道就像这一直在我记忆中的那河、那牛、那石板,那本书,一切就是那么的不经意,也因为是那么的不经意,它们就一直在我的记忆之中,想到此,我竟然感觉自己就是刚才那看书的孩子。那我今天的这刻意抽时间陪老人回乡就是我不经意中的自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