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幸福

本文转自：萍乡日报

马俊

8年前，我的婚姻遭遇了危机。两个人的争吵是家常便饭，“离婚”两个字成了挂在嘴边的话。一件很小的事，甚至一句话都能引爆一场家庭大战。我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厌烦甚至厌恶丈夫了，连过渡都没有，或许是平淡乏味的婚姻日积月累，糟糕情绪终于爆发。平心而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本质矛盾，可就是相看两生厌。

我数次想到过离婚。儿子上五年级，很懂事，学习也很好，我不忍心让他失去完整的家。可面对婚姻的一地鸡毛，我又安慰自己：儿子内心很强大，即使我们离婚他也能接受；况且毕竟是男孩子，不像女孩那么敏感。我试探过儿子的态度：“爸妈昨天晚上吵架了，你听到了吗？”儿子冲我一笑，说：“吵架是最正常的事，人与人在一起就会吵架，我们班同学经常有打架的呢。”儿子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如此淡然。但我能感觉出来，我们虽然屡次提离婚，可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没几天，我和丈夫又吵起来。儿子在家，我努力压低声音跟他吵，可他情绪已经不受控，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使劲摔到地上。我忽然看到儿子房间开了一条门缝，我从门缝里瞥见了儿子的眼神。那种眼神让我惭愧得无地自容：惊恐中有委屈，隐忍中有忧虑。我忍住眼泪冲丈夫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他抓起衣服，摔门而去。

晚上我做好饭，儿子在饭桌上故作轻松地跟我开玩笑：“妈，你的厨艺太好了，我闻到香味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他一边吃饭，一边跟我讲学校的趣事，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可是我不得不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到桌面上：“爸妈离婚了，你跟谁？”这话像电视剧台词一样俗套，我说得也不疼不痒。儿子不做声，我抬头一看，他的眼圈红了，正在使劲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丈夫住单位，我跟儿子在家。家里没了争吵声，多了几分和谐。我把精力都放在了儿子的学习上，日子过得也充实起来。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我离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一天晚上儿子对我说：“妈，我要参加学校的征文比赛了，这次的一等奖我志在必得！”我夸他有才气、有志气，随我。儿子问我：“妈，写作文可以虚构吗？”我想了想说：“不可以，小孩子写作文一定要真诚，写出真情实感。”

一周以后，儿子作文竞赛的结果出来了，他真的得了一等奖。我买了儿子爱吃的菜，准备用“庆功宴”犒赏他。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儿子在打电话。他打电话的声音太大了，平时他是个比较内敛的孩子，不知为何那么大声打电话。

“爸，我给你读读我的获奖作文……我的家是一个温暖的城堡，我爱我的家。我的妈妈是一位幼儿园教师，她爱这个家，爱我也爱爸爸。我的爸爸在一家公司上班，他很有上进心，正在计划着自己创业……”我呆住了，儿子没有听我的话，是在“虚构”他的幸福。他“虚构”的，是他理想中家庭的样子。哦，不对。其实他没有虚构，他描述的是我们家曾经的幸福。

听儿子读着获奖作文，我的眼泪纵情奔流起来，仿佛要把长久以来的伤心、委屈、失望、难过全部流尽。擦干眼泪，我用心做“庆功宴”。

饭菜做好的时候，丈夫回来了，还买了儿子最喜欢的礼物。我们不看对方的眼睛，只是跟儿子说笑着。

那顿饭之后，我和丈夫心照不宣地和好了，从此再也没有说过离婚的事，连架也极少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