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何曾缺席

本文转自：开封日报

王秀玲

每当打开姨母送我的枣红色小木箱，看到三十多年前姨母为我编织的毛衣和毛坎肩儿，精致的纹理，准确到一针一线都挑不出毛病，我就不由得想起已去世七年的姨母。

姨母如果在世的话，今年有七十七岁。她高中文化，中等个头儿，齐耳的短发，白皮肤，双眼皮儿，有着一双让我敬畏的眼睛，退休前曾是市里某银行的一位职员。

姨母年轻时工作中雷厉风行，独当一面，业绩非凡。工作之余，她选来颜色、手感合适的毛线，学着书上的款式，为我编织了一件紫罗兰色的毛衣和一件咖啡色的毛坎肩儿。姨母为我编织的毛衣，花纹精美，穿在身上既美观又大方，且柔软舒适。人到中年，我才悟到，当年的姨母是把美好的期望与绵密的爱怜，一针一线都编织进了毛衣里。

婚前，我曾对肤色黑红的男友犹豫不决。身旁的姨母说了一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要好品德。”如今，我的儿子已25岁了。我庆幸，我有这样一位宅心仁厚的老公、对我疼爱有加的爱人、入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生伴侣。我深深地感激姨母当年的提点朴素且正确。

曾经因为我冲着一向娇宠我的母亲说了一句硬话，姨母厉声道：“你再用这样的语气对恁妈，以后就不用来我家了！啥是孝顺？不惹爹娘生气是最起码的孝顺！”当时年少的我还嫌姨母脾气怪。如今，中年的我，思念起天堂里的母亲和姨母，是多么羞愧和无地自容啊！姨母，我怎么能怪您心直口快脾气坏呢？要怨，也只能怨年少轻狂的我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由于姨母工作忙又在市里，姥姥的晚年生活大多由舅舅和母亲照管。姨母比母亲小9岁。姨母对母亲说：“姐，现在您养咱妈老，将来我照应您老！”

那一次，我买了一些橘子和一捆铁棍山药到姨母家。因为大病初愈的母亲，已在姨母家静养几个月了。姨母当着姨父的面儿说：“这些东西恁姨父嫌赖，你拿走吧！”话虽不入耳，但是我却深谙，一向过惯节俭日子的姨父哪里会嫌弃礼薄，分明是姨母体恤当时过着并不怎么宽裕日子的我们一家呀！

姨母见我喜爱书架上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她慷慨地给我一百元，让我为自己买了一套。事后，姨母还问我《平凡的世界》这本书好不好、好在哪里。我说好，好在里面几个人物的命运给人的启示。如郝红梅、金波，他们青春妙龄，在财、色等欲望面前，没有把握好自己，导致了他们后半生曲折、坎坷的命运。姨母说：“做人，只要三条大路走中间，立得正、站得稳，谁也不能欺负咱！我也希望，你能从少平、少安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中受到启发，用心把平凡的家庭经营出幸福的滋味！”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姨母七十岁那年初冬，她骑着电动三轮车接送小孙子上下学，突发心梗倒在学校门口，没有给亲人们留下一丁点儿抢救时间。

“玲，近来工作和生活还顺利吗？兄弟姐妹们都还好吗？”姨母凝望着我，越移越近……我欣喜不已，猛坐起来，姨母却倏然隐去。我的泪水不觉涌了出来，蒙眬的泪光中再现：姨母一针一线为我织毛衣，错了改、改了再织的情景。

我披衣下床，踱到院中。仰望夜空中最亮的双星，多像姨母关注亲人的眼睛。不管岁月如何流转，在我的心底，姨母何曾远去，姨母的教诲又岂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