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外的银杏

本文转自：常州日报

栏外的银杏

蒋保林

学校二楼走廊外有棵银杏，每次去教学楼我总要看上几眼，不管是夏风习习的午后，还是在秋日的傍晚，抑或是寒风凛冽的冬晨，那棵银杏永远耸立在那儿，像个巨人一样，默默地守护着校园，守望着春去秋来的岁月。

去年，刚调到这所学校工作之时，我就被这棵银杏所吸引。那时正值秋天，学校里大搞基建，到处是灰蒙蒙的，钢管木材水泥随处堆放，那棵银杏隐身在一片板房之后，我难以一睹它的真容，只是到了秋季，从片片金黄的落叶才能感受它的丰姿。

今年，学校改造完毕，银杏所在的草坪被改造为果园，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秋实园”。春华秋实，也许蕴含着教育者的追求，教育应该就是播种的事业，春夏播种，秋冬收获，人生亦然。

日子一晃，就到阳春三月，此时杏花已谢，桃花已开，海棠依旧，樱花早已姹紫嫣红，校园早就变成了花的海洋，可是银杏默默地伫立在春风中，我一度怀疑这银杏的生命可能已经终结在旧岁的严寒里，否则怎么不应时而发呢？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三月底的一个春天午后，我偶尔从银杏树下经过，忽然发现，银杏那光秃秃的枝条上开始冒出一粒粒胚芽，似乎有种无形的生命在里面涌动，我知道，银杏马上就要抽芽长叶了。前些日子的春阳高照，春雨滋润已为它提供了足够的营养，厚积薄发，我期待着生命喷发的那一刻。

周一早上，我从二楼的走廊经过，忽然眼前出现一蓬新绿，那是银杏披上淡绿的衣裳，只见细碎嫩绿的新叶星星点点缀满了银杏全身。绿意盎然中，银杏那疏朗的身姿越发秀丽，流光溢彩，映着初升的朝阳，充满了无限的生机，我忍不住驻足久久流连。

自那以后，银杏越发不可收拾，几场初夏的细雨过后，银杏的绿叶一天比一天茂密，整棵树便绿得发稠，像碧玉妆成似的。夏日的微风吹过，绿意从树冠流淌下来，一波又一波。从树底向上观望，只见绿意从树底一直向树冠延伸，从主干又伸向四方，层层叠叠的树叶随着夏风沙沙作响，那是我听到的最美妙的音乐了。

栏外的这棵银杏颇为高大，与教学楼比肩，又是那么挺秀，笔直向上。它的枝条像一把大伞一样向四周伸展；又像宝塔一样底圆上尖，形态优雅。下课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的孩子望着银杏指指点点，咋舌赞叹。是的，我们经常惊羡于艳丽的鲜花，其实翠绿的叶更值得我们赞叹。

大家知道，银杏最美时当属秋季。大概到了十月份，几场秋风过后，银杏的树叶开始发黄。栏外的这株银杏叶片黄的有点古怪，我仔细观察过，它的叶片不是整张变黄，黄色先从四周开始，慢慢地向中间延伸，如此，整棵树便色彩斑斓，绿中带黄，黄中隐绿，树的颜色就像画家调配出来的，可是哪个画家又有这样的鬼斧神工呢？

随着秋意越来越浓，栏外的银杏便一天黄似一天，从青黄，到淡黄，到橙黄，最后满树金灿灿一片，整棵树就像用黄金堆砌的宝塔，又像披着黄衫的少年，卓然屹立在校园之内，映着菁菁校园，美得不可方物，引得无数的孩子和老师流连赞叹，纷纷举起手机留下这最美的秋天。

浑身金黄的银杏最美的时候，当数秋阳西下之时。当黄昏橘黄色的光影洒在银杏枝叶之上，一树黄叶光影流动，或明或暗，微风吹拂，叶片上分明有点点金光闪耀，一瞬间，仿佛银杏像活了似的，那片片黄叶就像一个个精灵在舞动跳跃，银杏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也笑吟吟地看着它，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银杏大概是在十一月开始凋落，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片，可到了初冬，便大片大片地随风而落，于是，金黄的叶片铺满了草坪，撒满了地面，如一地黄金。明代刘熠有诗赞银杏：“花深竹石迷过客，露冷莲塘问远公。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落叶满径，黄叶随风，秋意全在其中了。

银杏的叶子大概到了大雪节气便彻底凋落，于是整棵树仅剩光秃秃的枝丫兀立在空中。凋落三秋叶，当银杏卸去一身繁华之时，它便露出一身苍劲有力的枝干。寒风中，枝条根根向上，无畏地伸向寒冷的碧空，此时，银杏已化身冬天的勇士，斗严寒，抗冰霜，战风雪，那勇敢的姿态映着冬天深蓝的天空格外让人钦佩。

这些日子，我常常在走廊上观望这棵栏外的银杏，看它从满身翠绿慢慢地披上金甲，而后落叶萧萧，化身蝴蝶随风飞舞。银杏用它独特的美丽亮丽了校园，用它蓬勃的生命给我们无尽的启示。正如宋朝葛绍体所赞银杏一样：“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也许，我们应该像银杏一样，在一个个寒来暑往的日子里，适时生长，做最好的自己，挺拔向上，成为岁月深处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