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汤圆

本文转自：六盘水日报

□罗 丹

婆婆身体不好，一直无暇帮我们照顾孩子。但是每年这个时候，她却总是不会忘记，给我们送一些她自己做的汤圆。自己研磨的糯米面，加上花生芝麻制作的馅料，对于喜爱甜食的我，有着拒绝不了的诱惑。爱人则不同，也许是从小就吃着婆婆做的汤圆，心里是有一些抵触的。

又要到元宵节了，年前去婆婆家时，她就说着，让我们拿一些汤圆回去，我附和着，却没有拿。爱人不甚喜欢的食物，孩子又觉得太腻，平时不常在家吃饭的我，去年的汤圆依稀记得还在冰箱里安静地躺着。

还记得第一次去婆婆家时，她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我会把你当女儿看的。”就是这句话，让我义无反顾地走进这个家。婚后的生活除了锅碗瓢盆酱醋茶，更多的还是与这个家的磨合，相处时磕磕绊绊，让我们彼此也有了疏远和隔阂，已经记不清是为了些什么事，却早已没有了以往的亲昵。

那是婚后的第二个大年三十夜。我们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在婆婆家过年。婆婆看着孩子在餐桌上嬉闹，一直开心地笑着。许是开心的缘故，她自顾自地拿了个酒杯，像公公一样，不顾我们的劝阻，开始啜起来。第二口，我清楚地记得，婆婆噌地一下站起来奔向卫生间，还没到卫生间的门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卫生间的门上、溅在地上、溅在墙上。全家人乱成一团，爱人赶紧上去扶着，我到卧室给婆婆拿了两件衣服也跟着出了门。年三十夜，路上人都见不到两个，更别说车了。爱人背着婆婆顺着大路跑，一步紧跟着一步，不知跑了多久，遇见对面行驶的一辆车，也顾不上认不认识，就把车拦下，司机看着慌乱的一家人，二话不说就让上了车，往医院疾驰。

一番检查和抢救后，已经是凌晨，送到观察病房的时候，婆婆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把我和爱人叫出病房，告诉我们，婆婆的情况是肝硬化，现在食道出血，加上她肝功能不好，血小板低，造血和止血功能不足对手术都有影响，如果不能及时止血的话，情况会更严重，建议我们转院，并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婆婆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第二天醒来就吵着要回家，说是大过年的不能在医院待着，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婆婆一辈子艰辛，年轻的时候为了生活，一边照顾爱人和我姑姐，一边到井口去卖炸大饼，一大早就要起来醒面、摆摊，两毛钱一个的大饼，她一直从两毛钱卖到一块，那一毛一毛攒下的，是她十多年的汗水和满手的烫伤。后来爱人大一点，家里宽松点的时候，婆婆又做起水果生意，整天在那趟慢悠悠的绿皮火车上穿梭进货，上下货全靠自己，一个女人，几十百把斤的水果，要从富源站一趟一趟地搬上火车，到盘关站后又一趟一趟地卸下来，有时候为了省两三块钱的运费，请人看着，硬是从车站一趟一趟地背回家。

好不容易挨到爱人参加工作，姑姐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她终于可以歇一歇的时候，身体却成了这般。看着病床上的婆婆，爱人毅然决定转院，转到有救治条件的医院，尽最大努力延续婆婆的生命。

后来婆婆转到云大第一附属医院。医院对婆婆进行了出血点套扎的救治，止血算是完成了，但是婆婆肝硬化的情况是无法实现根本治疗的。家里人不敢跟婆婆提肝硬化的情况，每当她问起时，总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就是血小板少，多吃一些补血的就会好的。婆婆没有文化，认识的字也不多，她看不懂病历，也只能从家人嘴里听一些关于自己的情况。经过一段时间的救治和休养，婆婆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在云大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医生就让她出院了。

回家后的婆婆，精神好了很多，别人问起时，她就说，血小板少、多吃点补血的就行。就这样，婆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坚强地挺着医生定的最多五年的预言，一直走了下去。

今年女儿已经十五岁了，年三十那天晚上，我们在婆婆家吃完年夜饭，她穿着我给她买的新衣，炫耀地跟我说着真暖和，我看着婆婆穿着宽大的衣服心里一酸，婆婆比去年又瘦了一大圈，衣服松垮地挂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却依旧泛着开心的笑容。

走的时候，婆婆从冰箱里拿出今年做的汤圆，硬塞给我，让我提回家煮了吃。婆婆的汤圆里，不仅是甜甜的花生芝麻馅，还有那份牵挂和爱，在生活的艰辛路上，她给予我们的，是荆棘中的一束阳光，把坚强传递下去，幸福在前方的路上，向我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