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兄妹”唱火寂静山寨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朱邪 阙成岱 刘煜妤

近日，记者摸黑赶往一个寂静的山寨——铜仁市松桃自治县冷水溪镇红星村丰岩沟组。

武陵群山深处，曾居住着100多人的丰岩沟，3年前仅剩下4位老人留守，老木屋也年久失修。

然而，此刻记者眼前的丰岩沟霓虹闪烁，歌声飞扬，人车川流不息，堪比省城热闹的夜市，汇聚了全国各地的直播网红30多人，每天从这里飞出的订单超过100万元、接待游客超过200人。

让寂静的丰岩沟热闹起来的，竟然是“天生兄妹”组合杨刚和妹妹杨前菲合唱的一首歌，还有杨刚痴心追寻的音乐梦。

“小唢呐”追梦

从冷水溪集镇前往红星村，需翻过一座大山。沿着公路盘山而上，到了山顶，再向下才能望见红星村。近10公里的山路，开车需要30多分钟。

“就是村子太偏远，本来排行老三的我成了家中的老大。”1982年出生的杨刚说，哥哥、姐姐因病夭折在了出村求医的路上。

山顶的村子缺水少地，一大家人的生活全靠做石匠的父亲打零工维持，母亲则靠养蜂补贴家用，养活了杨刚四兄妹。

山里孩子娱乐少，村里人家红白喜事的唢呐声却让小杨刚陶醉，他七八岁时就学会了吹唢呐。当地有人家操办红白喜事，请他去吹唢呐每天还有20元的小费。他自豪地说：“我的第一桶金是靠音乐赚的！”

到镇里念初中，杨刚见识了笛子、吉他等乐器，听到了电视里歌星的演唱。可能是天生的乐感，乐器一学就会，歌也唱得很好，老师、同学都夸杨刚是个音乐天才。从此，追寻音乐梦想的种子在杨刚心里生根发芽。

可是，那么偏远落后的家乡怎么能成就他的音乐梦呢？

17岁时，杨刚决定外出寻梦。

广东韶关的一家砂石场成了他寻梦落脚的第一站。白天，他驾驶手扶拖拉机穿梭在灰尘满天、震耳欲聋的砂石场；晚上，满头长发的他自学吉他，学着电视里的歌手边弹边唱。哪怕每月只有350元工资，头发、衣服全是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灰，但他激昂的歌声和丰富的表演感染着众多劳累的工友。

当听了歌手许巍的演唱会，读到许巍追寻音乐梦的故事，18岁的杨刚于2000年11月只身前往北京，到首都拜师学艺。

兜里只剩30元的杨刚，不得不去某单位门口当保安和酒店传菜员。京漂3年，他花150元买下自己的第一把吉他。

2004年，是杨刚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年头。他离开酒店成了北京街头的流浪歌手，并取了艺名“西部杨刚”。广场、街边、地下通道成了他表演的舞台。晚上，回到每月60元的地下室出租屋，他就开始琢磨乐理。他不断提升音乐素养和创作灵感，并自学简谱、五线谱，尝试着写歌词。

这时，他收获了最美的爱情。西安姑娘梁晔中专毕业后到北京闯荡，偶遇在街头卖唱的杨刚。漂亮且家境殷实的梁晔，看上杨刚对音乐的执着和贵州汉子的纯朴。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人，在京城相爱了。

杨刚说，他领着梁晔回丰岩沟结婚，仅从集镇回村的山路就走了4个小时，梁晔之前从未走过这么多的山路，但她对杨刚始终不离不弃。

“天生兄妹”火爆网络

“拖家带口的不能再去流浪。”2005年春节后，在娘家的帮助下，杨刚拿出仅有的万元积蓄，与梁晔到松桃县城开起了服装店。梁晔头脑聪明、待客谦和，生意很快有了起色。

杨刚又开了家乐器专卖店，兼职音乐培训。此后，顺风顺水的他又陆续开起了音像店、酒吧、洗车店。

当所有的经营都走上正轨后，杨刚又想起自己的音乐梦。在妻子的全力支持下，他组建南长城艺术团，自任团长、主唱、吉他手，带着20余名团员四处巡回演出。

艺术团收入少、开销大、意外多，家里的生意支撑不了艺术团的开销，杨刚很快就背上了债务。2009年，迫于债务压力，杨刚解散艺术团。

“音乐不能当饭吃。”妻子陪着他再闯北京时，杨刚已是一家四口。他和妻子到北京东三旗旧货市场开了家二手音响店，慢慢偿还债务。

在这段难熬的岁月里，对成长经历的深刻体悟让杨刚找到音乐创作的灵感，激发了前所未有的创作热情。

2011年，杨刚推出了代表作《贵州，我深爱的家乡》，把游子的思乡之情倾注成对家乡的赞美：“家乡的生活美，家乡的稻儿黄，家乡的风景秀丽让你永不忘……”

“歌词浅显而纯朴，曲调简单而优美，把贵州的民俗民风、好山好水都写活了。”梁晔全力支持丈夫录制歌曲，当时一首歌的制作费用需要10多万元。

虽然那时《贵州，我深爱的家乡》并未火起来，但梁晔专心经营二手音响店，让丈夫全心投入音乐创作。

“阳春白雪的土壤其实是下里巴人。”杨刚说，那几年，用“破烂”养“音乐”，成了他音乐创作的高峰时期。8年间，他创作《贵州有多美》等歌曲30多首。

2016年，和杨刚一样有演唱天赋的妹妹杨前菲从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毕业。正逢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发展迅猛，用户数量急增，兄妹二人联手成立“天生兄妹”组合，演唱杨刚创作的歌曲。

“天生兄妹”演唱的歌曲主要描绘了家乡贵州的秀美山水与淳朴人情，引发了贵州游子的共鸣。特别是《贵州，我深爱的家乡》在抖音平台爆火，“天生兄妹”的抖音号一周内涨粉100余万。目前，“天生兄妹”系列抖音账号粉丝超450万，成了有名的网红组合。

“天生兄妹”在圈内名气日增，靠着演出和版权费收入，杨刚逐渐还清了之前的债务。

“单打独斗肯定成不了气候。”2017年，两位好友邀其回贵阳共同投入1000万元创建贵州影视文旅产业基地，从事商业演出和策划等。有“天生兄妹”撑场面，基地一年营收达到300万元。

“空心村”变“音乐村”

“我们的根在故乡。”2021年，在抖音平台站稳脚跟的“天生兄妹”，决定回到故乡红星村丰岩沟组，要把家乡打造成“音乐村”。

此时的红星村已成“空心村”，年轻人举家外出谋生，丰岩沟只有4位老人留守，祖屋多已年久失修，整个山寨暮气沉沉。杨刚从贵州影视文旅产业基地带回村的创业团队，当场就走掉好几个，但妻子和妹妹却全力支持他。

“根在魂才在。”杨刚牵头成立合作社，组织乡亲以土地和房屋入股合作社，自行设计寨门、广场、灯光、民宿，硬化道路、打井取水，大刀阔斧地改造家乡山寨，目前已投入1000多万元。

这么多投入，钱从哪里来，杨刚说：“主要是我和妹妹‘唱’来的。”改造村寨花费多，而维持团队运行每年也需要300多万元。

“天生兄妹”一场商演收入4万元，加上直播带货的收益，全部用来改造家乡。如今的丰岩沟，有了直播广场、山间民宿、食堂、草坪帐篷、网红打卡点……同时，当地交通、电力和通信部门也专门投入上千万元，改善红星村的相关基础设施，直播基地初具雏形。

夜晚的红星村凉风阵阵，广场上网络主播各展才艺。目前，该村的抖音粉丝合计近1000万。流量变现助农增收，是杨刚当下的首要任务。

在“天生兄妹”的歌声助推下，红星村火了。外出的乡亲纷纷回村创业，四川、甘肃、新疆等全国各地怀揣音乐梦想的年轻人扎根山寨，线上直播才艺表演、推销当地农特产品。如今，合作社已与200多家企业达成销售协议。

四川大凉山彝族姑娘依古嫫，今年5月慕名来到红星村。在杨刚团队的培养下，她凭借一副好嗓子，把松桃酸辣椒、玉屏黄桃等特产销往全国各地，抖音粉丝已超20万，每月直播收入近10万元。

杨刚团队根据个人特色，培养回村的乡亲，构建红星村网红矩阵，带领村民“线上”致富。村委会主任滕召飞炒得一手好菜，杨刚帮其开设“红星村飞叔”的抖音账号，直播农村菜烹饪，已吸引1.3万粉丝，月收入超万元。

红星村火了。“天生兄妹”的回归，引发红星村返乡创业潮，40多名在外务工的游子回乡开起便利店、办起农家乐、成为直播网红。长期在外务工的杨小妹，回乡开直播，成为带货小能手，月佣金收入超万元。

目前，红星村孵化新生网红30余人，有的才艺主播粉丝达几十万。合作社靠直播带货和才艺表演的流量收益，每年超300万元。

“天生兄妹”的大量粉丝慕名而至，特别是节假日和周末，来自浙江、重庆、湖南等地的游客络绎不绝，进村路堵车成了常态。

“直播表演和带货虽然可以带动乡亲就业增收，但我的梦想是要把家乡建成一个助人实现音乐梦的地方。”杨刚指着正在搭建的钢结构说，合作社已与问花村文旅集团联手，在丰岩沟建成真正的百姓音乐大舞台，让全国乃至世界的音乐人到红星“音乐村”来展示才艺。

目前，当地正在进一步改善红星村交通、接待等基础设施，红星村文旅学校、非遗大舞台、山歌大舞台等项目正逐步推进。冷水溪镇党委书记李乔军说：“‘天生兄妹’一首歌，让红星村绝处逢生。所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尊重、值得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