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告白》：科幻戏剧的小剧场探索

本文转自：新华日报

景俊美

受制于技术和想象力，当下的舞台书写未来的科幻戏剧表现力还比较弱，但它又是人类戏剧不可或缺的一个面向，并随着技术的发展和变革而呈现出更加凸显的地位。

由南通艺术剧院创演的话剧《七日告白》便是一部聚焦未来的小剧场话剧。该剧探讨的是仿生人是否有“爱”的问题，它思考的是当下技术迅猛发展后，仿生人的出现将带来怎样的矛盾和问题。这样的问题在科技界和人文社科界都需要被关注，也是技术伦理不可回避的重要面向之一。编剧卢小狼从艺术的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导演倪超在调度上用了很多多媒体技术，并凸显音乐在戏剧里的作用。整体看，该剧将技术伦理缩小到“爱”的层面，用小切口的方式聚焦大技术，是一个十分讨巧也十分灵动的选择。

《七日告白》讲述的是男主人公宋渔在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后，因担心自己的妻子巫珊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而尝试将自己的记忆存储在一个仿生人图灵12身上，进而通过这个仿生人图灵12去抚慰妻子，让其找到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剧的逻辑线很简单，但是面对的问题却不简单。主要原因在于仿生人的出现，给人类带来的不只是技术问题，还在社会、法律、文化和心理层面引起了一系列不知如何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当然，这不是一个编剧能够回答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仿生人尚未出现我们就能够断定的问题。然而这种思考却是必须的，因为它的出现在当下的社会中似乎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趋势，比如AI复活明星、AI复活亲人等技术已经十分完善，有的引起了不小的舆论。艺术必须直面这种趋势并在智力上提供一些样本，才无愧于艺术关注“人”之本质的功能。

从表现内容的角度看，《七日告白》以人工智能为主题，探讨理性思维的机器与感性思维的人如何找到真正的“链接”，也就是剧中的“匹配度”问题。编剧设置的期限是“七天”，这是一个很好的设置，也是一个在“一定范围”内的探讨。有了这个“范围”，图灵12的法律问题、社会问题和文化问题都可以暂置一边，我们独独关注它所涉及的情感问题，这正是剧的艺术内核——爱情，吸引观众的本质也正在于此。无论是宋渔和巫珊，还是图灵12和巫珊，他们都要围绕“爱”去表达，所以技术探讨就转化为可看性较高的“爱”的呈现。同样，罗琳和赵阳，一个是文学研究所主任、一个是科技大厂中层，他们也是因“爱”而被卷入其内。罗琳尽管严苛，甚至世俗，但她对巫珊有一种母亲般的“爱”；赵阳虽然是技术担当，但他更是因为“生计”，因为对家人的“爱”而呈现为“执着”。所以“爱”是《七日告白》的内核，也是技术在未来的发展中必须注意到的哲学伦理问题。

从表达方式的角度看，该剧的双线叙事和电影质感成为突出亮点。一方面，让一个演员分饰男主宋渔和仿生人图灵12，他们看似是一个人，实质上又是两个“生命体”，这就增加了剧的看点。另一方面，电影质感拓宽了戏剧的表达向度、增强了美学呈现。

当然，《七日告白》的意蕴性，还不只是停留在舞台。舞台背后的隐形叙事也很好地支撑了该剧的艺术魅力。比如具有象征意味的契诃夫作品《樱桃园》，构成了该剧的“复调”表达。它既是宋渔和巫珊的爱情注脚，也是罗琳、巫珊、赵阳不同类型的人在面对生活、工作和爱情时关于“幸福”的错位理解和有效表达的载体。有的人，常常将“真理”和“权威”挂在嘴边，但实质上距离真理十分遥远。而有的人，虽然沉默和平凡，但是对于“真”的追求，是朴实无华的回归。这方面，观众会在观剧过程中有很好的体味，并反射于生活，进而真正找到自己的归宿与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