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岭山里

本文转自：新余日报

川梅 很多时候狗的吠叫没有意义 几座山峰悄悄私语，被风偷听到了阴谋，风不怕事大，四处东游西荡。 鸟赶紧收起翅翼，在九岭山里，鸟不敢托大，蜻蜓不敢，美艳的蝴蝶也不敢。它们躲在荫处，看村子如何化解冲突。 狗坐在彼岸叫，懒洋洋的，狗眼通灵，也许是看到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多时候，狗的吠叫，没有意义。 落叶和花瓣在水面上风月，它们不知深浅，弄乱了河流的方寸。九岭山的水低调，无风不起浪，有风，也不起浪。 我的乡思胖得摇摇晃晃 回乡途中，几只鸟在小桥流水上向我打招呼，仿佛笑问客从何处来。 鸟语方言说得十分地道，也问得相当乡愁。问得我的心悄悄颤抖，悄悄乱了方寸。 九岭山脉深得厚道，路上行人稀少，山坳上冒出的炊烟仿佛瘦了，小桥流水人家更瘦，而我的乡思肥着，胖得摇摇晃晃。 村头的树下，娘接过我的一路风尘，笑着指给我看老宅墙上的标语。说字都认得，合到一起，又不明白意义。 破落的世相在岔道上蠢蠢欲动 边界在九岭山中忙碌，十分农业的样子，丰满得像一个社会，从任何方向打望，都是观点。 那些曲径神出鬼没，往左是方向，往右也是方向。无论深远，到处都有余地。太阳照耀过的村子，到了夜晚，依然沐浴月光。 曾经肥胖的唐诗，瘦得有些水墨。宋词的句子七弯八绕，在山间茫然无措。只有哲学是自信的，没有多少底蕴，也敢趾高气扬。 风俗已经大把年纪，还羞羞答答勾引形而上学。那些破落的世相不懂反省，常常在岔道上蠢蠢欲动，摇晃一些思想。 水土多了就是流域 山跟山不说话，走在一起，也不说方言，只有树跟树一起，就会风言风语。 村落喜欢热闹，只是走不到一起。世事无常，它们伸出弯弯绕绕，相互牵扯。 一条河从一个村子绕过后，绕再大的弯，也要把另一个村子牵上。一个村子的水土养一方人，水土多了，就是流域。 流水胖了以后，村子与村子隔河相望，有的在此岸思想，有的在彼岸沧桑。 村子在天亮后胆子就大了 总是要天亮了，娘才把院门打开，把羊赶出去，把鸡鸭赶出去，让它们到光天化日之下觅活路。 把狗也赶出去，交代它帮着照看。狗懂主人的用心，跟在家禽们后面，一悟到危险就吠几声。 狗吠的时候，四面就开始空阔，夜色退往丛林，去了苍茫的境界。在九岭山里，夜是黑的，很多的事物在夜里，干着黑的事。 村子在天亮后胆子就大了，河流也跟着有了底气，想拐弯就拐弯，把一方水土分隔成两边，就有此岸和彼岸。 娘侍候庄稼习惯了弯腰的姿势 烦恼从地里长出来，漫上农业的高度，没等长成气候，娘就出手拔了，像拔掉庄稼里的稗子一样。 在九岭山里，农业心胸大，包容很多世相。一些不太正经的事物浑水摸鱼，让见不得光的欲望胆子肥大。 丰收是最靠谱的，它们在村子的四面厚道着，有了分量就低头，像狗尾巴一样摇摆，表达忠诚。 娘侍候庄稼久了，习惯了弯腰的姿势，双手在农业上晃动，像双桨，也像一双翅膀，怎么用力，都飞不起来。 蜿蜒的路都有各自的方向 在山里赶路，那些散乱的村子，仿佛在风水里人间烟火。村子里蜿蜒的路，都有各自的方向。 偶尔见到的寺院，庙门都是一样空洞，门里门外的通道弯弯曲曲，仿佛在暗示什么。敲钟的人，有的是茫然的，有的一边敲钟，一边悄悄打望。 在一个村口遇见两只狗，它们老远就打招呼，赶路的人不停下来，也不敢停。 打另一个村子过，路边的菜地里，一个农家村妇正好抬头。她身边一片豌豆正在开花，那些花妩媚得像蝴蝶，张开翅膀，仿佛要飞一样。门口的芭蕉仿佛想要绿出一种意境 村子躲在大山背后，风水也藏在大山背后。让曲径偷偷出去观察社会，让炊烟冒出头，泄露一些消息。 九岭山上的落日，很多时候都黄得有些颓废，落山的那一下快得吓人，听不到深浅，夜就浮上来了。 夜来的时候，鸡鸭会叫几声，羊群会咩咩，纷纷自觉回栏。门口的芭蕉风情万种，仿佛想要绿出一种意境。 狗不叫。夜深之后，它们就守在村口和屋檐下，看路上的过往。偶尔对着苍茫吠几声，仿佛是证明村子的意义。 往任何一个方向都有狗吠鸡鸣 隔二三里，就有三五户人家烟雨。再五六里，几十户人家聚在一起，隐隐一幅水墨。 在九岭山里，村子是不孤独的，往任何一个方向，都有狗吠鸡鸣。唐诗来过，宋词也来过，那些古老的过客，还能找到踪迹。 有人找了一辈子风水，到头来也是黄粱一梦。在九岭山里，风水是天注定，谁会拥有，是谁的修行和造化。 山沟里的那些梯田，大都已经长满野草，没有撂荒的田亩上，晃动着很多稻草人，它们穿着农夫的布衣，在农业上装模作样。 远山上每一个村子都留有余地 错落在丛山里的村子，低调地安分守己，不跟那些大的村庄比风水。只依赖农业的慈悲，在天干地支下自耕自足。 村子前面的路，都在打探好前程，翻山越岭想出头。后面的那些曲径，努力通幽找背景，也找退路。 在九岭山里，每一个村子都留有余地，风水再好，也不把事情做满。就像那些古代的水墨和山水，有留白，才有更多空间。 山坡上的花朵没有教养，在远山的意境随意绽放。这些平凡的事物不需要礼数，也不懂得场合。它们一风骚，远山就无边春色。 那些粗野的风俗放弃了个性 山峰背阴的部分，风也玩阴招，不带一点阳谋，那些风流的曲径通幽，无可奈何长了青苔。 文化早已倾斜，那些粗野的风俗放弃了个性。村落像个农夫，满口下里巴人，缩在历史的背面，找不到头绪。 传承傻里巴几，在山坳上摇头晃脑，显得相当平仄。路边的篱笆墙上，几丛豌豆花探出头来，仿佛想要去到外面风骚。 雨季还没有来，远山已经朦胧。一个村子烟雨了，另一个村子也会水墨。村头的树上，鸟雀放弃飞翔，朝远山的苍茫打望。 柳树是水边最好的春色 进入丛山地带，流水仿佛误入歧途，在四面的苍茫里不断拐弯，拐出来的地方成了流域，成了养一方人的水土。 柳树是水边最好的春色，它们天生是水做的温柔。温驯得仿佛没有原则，有风顺着，无风，也顺出无边妩媚。 水上觅食的鸭子，从不因彼岸此岸烦恼，无论怎样的深浅，它们都不说出来，也不探讨意义。 村子里的狗，也会被对岸的秀色诱惑。总是下到水里了，又被吓得回到岸边，在水的深度面前，狗还不敢胆肥。 夜色在娘面前一步步后退 牵挂坡上的菜园子，娘天一亮就出门，夜色，在娘面前一步步后退，远山就慢慢露出了真相。 挂在墙上的时钟刚刚醒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远山里的时间，白天黑夜，都在一个固定的圆里转圈。外边的过往，仿佛跟它们没有关联。 不用鸟语，杜鹃花就红了一山又一山，四面的坡上，它们用花花世界，跟村子打招呼，仿佛想引诱村子出现新气象。娘回头打望来路，晨雾环绕的意境，有很多风水，有的看得清楚，更多的都是朦朦胧胧。 有一些事物从不巴结河流 风在山谷里闹了一夜，到天亮，村子爬到山坡上，看谷底上生长的那些事物，都顺着风的方向，而雨没有跟风来。 在九岭山里，河流瞧不起雨的能量。那些靠雨生长的，也从不巴结河流。岸上的树，明知自己的倒影在水里，也努力要跟对岸的飞鸟交流。 从前摆渡的扁舟，都是系在柳树上的，它们从此岸到彼岸，消磨着时间。摆渡的过往是一种哲学的形态，让山里的时光变得漫长。 还有一些人活在水浅的地方，他们一生踩着石头过河。温暖的季节就赤着脚板，努力不让河水把自己的鞋湿了。 赶路的人在村口打问方向 山脉上荡漾过来的吆喝，翻了几道山坳，鸟听见了，村子里的狗，也听见了。村子，仿佛没听见，闷着光阴，没有一点反应。 边界上的村子小，都隐在风水里，它们不谙世事，疲惫得有些龙钟。 赶路的人在村口打问方向，村子听见了，发出空洞的回声。村子里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不出来指引。 往小小的村子打望，有的门户闭着，有的似开未开，仿佛有意半掩。一些彩色的蝴蝶，悄悄在门里门外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