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道歉可以，赔钱免谈！

当地时间12月19日，荷兰首相马克·吕特(Mark Rutte)在海牙就荷兰在奴隶制和跨大西洋奴隶贸易中所扮演的角色道歉。但是马克·吕特在演讲结束后告诉记者，他的政府不会向“被奴役者的孙辈或曾孙辈”提供赔偿。

道歉可以，谈钱不行，是这个意思吗？

（吕特在演讲中致歉，图：government.nl）▼

包括马克·吕特在内，近年来已有多位西方政要就殖民时代的罪恶向殖民地人民和奴隶贸易受害者后裔道歉。

1992年，时任教皇约翰·保罗二世为教会在奴隶制中的作用道歉。2018年，丹麦向其从17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殖民的加纳道歉；同月，比利时国王菲利普对在刚果的虐待行为表示“最深切的遗憾”，但是未道歉。

道歉，只是承认错误的开始

更何况，有的国家还不愿道歉

（图：壹图网 & wiki）▼

2021年，德国向在前殖民地纳米比亚实施的种族灭绝道歉；同日，法国也就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中“无可推卸的责任”道歉。

但是，这些冠冕堂皇的“道歉”，远远不能弥补西方国家近代以来在亚非拉各国犯下的累累罪行。而且包括荷兰在内，多个西方国家拒绝就罪行进行赔偿。

与西方国家过去几百年的殖民行为相比

这种没有实质性补偿的道歉，太轻飘飘了

（图：shutterstock）▼

罪恶的三角贸易

大航海时代以后，尤其是美洲的发现，大大刺激了欧洲国家对财富的欲望，于是西班牙、葡萄牙、英国、荷兰和法国等国家开启了海外殖民掠夺的时代。

“大航海”对于被殖民地人民来说，是苦难的开始

（横屏查看）▼

这些国家首先看上的是美洲丰富的资源，这里既可以种植利润可观的经济作物如烟草、棉花、甘蔗等，又蕴藏着丰富的金银等贵金属资源。

但是无论是种植经济作物，还是开采金银，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欧洲白人不太适应热带的环境，美洲当地的印第安人又因为欧洲人带来的疾病大量灭绝，对热带环境很适应的黑人便成为最佳劳动力来源，罪恶的奴隶贸易由此拉开序幕。

欧洲殖民者的发家史，也是黑人的血泪史▼

欧洲人一直辩解说，阿拉伯人历史上也在不断抓捕非洲黑人充当奴隶。但是，这绝不是近代欧洲人掠夺非洲黑人并将他们运往美洲加以残酷奴役的借口。

互相甩锅，其实是“乌鸦笑猪黑”，一路货色▼

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大航海的先驱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国家最先发起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勾当。奴隶贩子最初是将掠夺而来的非洲黑人卖到地中海地区，后来随着这两个伊比利亚国家在美洲的殖民地逐渐扩展，又开始贩卖黑人到美洲殖民地。

这两国的人口不足以填补殖民地的劳动力缺口

于是，他们把大批的黑人卖往美洲▼

17世纪后半叶开始，英国、荷兰、法国、英属北美大陆人、北欧以及波罗的海各国都参与了奴隶贸易活动。

这些国家逐渐取代西班牙、葡萄牙的地位，由于美洲大陆已经基本上被西葡两国瓜分，这些国家只能在西印度群岛等地建立起自己的殖民地，并在这里建立起种植园等对奴隶高度依赖的经济模式，因此这几个国家的奴隶贸易规模远超西葡两国。

其中，英国成立了“皇家非洲公司”，荷兰成立了“新西印度公司”，这两家“公司”的主要经营内容之一就是奴隶贸易。17世纪末，英国成为最主要的奴隶贸易商，法国、荷兰也成为重要的奴隶贸易商。

左：英国“非洲皇家公司”纹章及旗帜

右：荷兰“西印度公司”旗帜（图：wiki）▼

这一时期还形成了著名的“三角贸易”：即奴隶贩子先从欧洲采购枪炮弹药、药品和其他工业制成品，然后运往非洲与当地的国王和酋长换回奴隶。

这些奴隶往往是非洲部落战争的俘虏，有些也是主动抓捕的结果，一些非洲当地的商人或统治者通过逮捕、绑架或者战俘获得奴隶，将之卖给欧洲人以获得贵重货物。

第三步，奴隶贩子再将奴隶运到美洲卖给当地的种植园、矿场等，并购买当地的种植园产品如棉花、糖、烟草、糖蜜和朗姆酒，或者金银等贵金属运回欧洲销售。

在欧洲贩奴者眼中，黑人也是一种“商品”

（一艘塞满黑人的贩奴船，图：wiki）▼

英国的约翰·霍金斯被认为是英国奴隶贸易的先驱，也是第一个经营三角贸易的人。这是一个利润非常丰厚的贸易模式，每一个环节都有着惊人的利润，英国、法国、荷兰等国赚得盆满钵满。

尝到暴利的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图：wiki）▼

但是，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却给被贩卖的黑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些人被视为“货物”，毫无尊严和人权可言，生命安全更是无从保障，他们被殴打、虐待和强暴，甚至直接被杀。贩奴船也被视为“移动坟墓”。

18世纪，一艘在海上起火失事的贩奴船

无法逃离船只的黑人，结局已定（图：wiki）▼

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跨大西洋奴隶贸易是这句名言的最佳注解。

18世纪末，一张贩奴广告单（图：wiki）▼

荷兰的奴隶贸易

荷兰是贩奴贸易的重要参与者之一。荷兰人在16世纪后期开始涉足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并在17世纪中期成为全球主要的奴隶贸易商之一。

荷兰殖民历史专家、莱顿大学助理教授卡尔万·法塔赫-布莱克说，荷兰的“西印度公司”是最大的跨大西洋奴隶贩子之一。在整个奴隶贸易期间，荷兰人贩卖的非洲黑人约占贩卖黑奴总数的5％左右。

这座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建筑，曾属于该公司▼

荷兰人最早是充当西班牙往其殖民地转运奴隶贸易商的角色。1528年，西班牙统治者就与南尼德兰商人签订了将奴隶从非洲运送到加勒比地区的合同。

但是，奴隶贸易违反了荷兰人普遍信仰的基督教规范和价值观，被视为不道德的，因此荷兰商人最初避免从事奴隶贸易。但是很快跨大西洋贩奴贸易的巨大利润让荷兰人放弃了道德束缚，荷兰人的奴隶贸易规模越来越大。

当时的荷兰是一个重商主义国家

在巨额利益面前，根本不考虑别的

（图：壹图网）▼

此外，荷兰人曾先后在美洲占领了哈德逊河流域，加勒比海地区的圣马丁、库拉索、阿鲁巴、博奈尔、圣尤斯特歇斯等岛屿，并从葡萄牙手中夺取了巴西东北部大西洋沿岸地区。

尽管荷兰在美洲的多数殖民地最终易手，但是荷兰仍保有了荷属圭亚那（1975年独立为苏里南）、荷属安地列斯以及阿鲁巴等殖民地。其中，荷属安的列斯群岛的库拉索岛和圣尤斯特歇斯岛被荷兰当做了奴隶贸易的主要中转站。

荷兰人在西印度群岛和南美洲的殖民地▼

1596年至1829年间，荷兰人将大约50万非洲人运送到大西洋彼岸，多数经由库拉索岛和圣尤斯特歇斯岛转运到西班牙殖民地。除了转运外，荷兰人还将大量黑奴贩运到自己的美洲殖民地——荷属圭亚那（今苏里南）。

荷兰“西印度公司”还在非洲的贝宁（旧名“奴隶海岸”）、加纳、多哥和尼日利亚等地设立了贸易站和堡垒，主要用于贩奴贸易；荷兰还占领了毛里求斯，作为掠夺马达加斯加人的根据地。

“奴隶海岸”的荷兰贸易站▼

值得一提的是，荷兰人不但贩卖非洲黑人充当奴隶，还掠夺了大量的印度人和印度尼西亚人充当奴隶（主要由荷兰“东印度公司”实施）。

奴隶贸易为荷兰赚取了巨额财富，荷兰研究委员会的一项研究发现，1738年至1780年间40%的经济增长可归因于奴隶贸易和对奴隶的剥削。得益于殖民掠夺和奴隶贸易，这一时期荷兰出现了帝国和文化的“黄金时代”。

无数奴隶的血汗成就了荷兰的“黄金时代”

（荷兰东印度公司位于孟加拉的工厂，图：wiki）▼

奴隶贸易的逐渐终结

尽管荷兰等国在奴隶贸易中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奴隶贸易毕竟是一种罪恶的勾当，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正义人士的谴责、奴隶的反抗和经济形势的演变，都让奴隶贸易渐渐走向末路。

奴隶贸易首先遭到了来自宗教领域的道德谴责。18世纪后半叶开始，一些宗教组织和人士对奴隶贸易提出尖锐批评，例如主张和平主义和宗教宽容基督教新教派别贵格会，在美国等地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废奴运动；1758年伦敦的贵格会公开谴责奴隶制和奴隶贸易。

1787年成立的反奴隶制协会

十二位创始成员中就有九位是贵格会教徒

(铭文: 难道我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兄弟吗?)▼

除贵格会外，一些著名的福音派人士也是废奴主义者，循道宗创始人约翰·卫斯理在1774年著书严厉谴责奴隶制的罪恶。

除宗教原因外，由于殖民地经济和人口结构的变化，对奴隶的需求也有所下降。奴隶们也发起了多次的反抗，海地等殖民地的奴隶发起了反抗殖民者和奴隶主的起义。

积攒了数百年的怒火，此刻肆意燃烧

将奴隶主和奴隶制一同拽下地狱

（海地黑人反抗，图：wiki）▼

荷兰库拉索殖民地、苏里南殖民地也发生了奴隶起义，虽然最后都被镇压下去了，但是沉重打击了殖民者和奴隶制，也影响了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

在废奴运动的推动下，加上英国统治者认为废除奴隶贸易可以压制自己的竞争对手，因此成为废除奴隶贸易的积极推动者。1807年2月，英国颁布了《废除黑奴贸易法》，被公认为废除奴隶贸易的开端。

该法案只是禁止国际奴隶贸易

并未禁止奴隶制本身

（纪念1807年废除奴隶贸易的版画，图：壹图网）▼

几乎同时，美国也颁布了禁止进口奴隶的法案。不仅自己废除奴隶贸易，英国还积极施压荷兰等国，要求它们废除奴隶贸易。

和英国的积极推动不同，荷兰政府对废除奴隶贸易非常消极。1814年，荷兰在英国的压力下“废除”了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1818年5月，荷兰又与英国缔结《英荷奴隶贸易条约》，禁止了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但是，加勒比地区内部的“合法”奴隶贸易仍在照常进行。

这只是殖民者的一种政治手段

对奴隶贸易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19世纪早期苏里南的奴隶贸易）▼

英国又于1833年废除了奴隶制。但这次荷兰没有紧跟，而是隔了很久才慢慢废除奴隶制。

1860年，荷兰才在其加勒比地区的直辖殖民地废除了奴隶制；1863年荷兰又颁布《解放法案》废除了荷属西印度群岛的奴隶制，但是奴隶须与种植园签订强制性雇佣合同，受到国家“监督”十年。荷属东印度群岛部分地区的奴隶制直到20世纪才最终废除。

奴隶制被废除后，奴隶主还会得到一定的补偿

（废除奴隶制的补偿支票，图：wiki）▼

荷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拒绝为殖民和奴隶贸易道歉。即便是到了今天，根据最新的民意调查，几乎一半的荷兰人不支持道歉，仅有38%的荷兰人支持就贩奴问题道歉。

而且荷兰首相说的很清楚：不会赔偿！荷兰政府只愿意拿出两亿欧元资助“一些项目”，以便让民众对“荷兰殖民历史中的奴隶贸易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不单要看怎么说，更要看怎么做

无论如何，历史事实不因道歉而改变

（阿姆斯特丹国家奴隶制纪念碑，图：wiki）▼

也就是说，荷兰打算用一句廉价的道歉和不知道能落实多少的“两亿欧元”，就打发了那些要求道歉并赔偿的国家，然后接着奏乐接着舞，就仿佛那些罪恶从没发生过一样。

英国《卫报》将荷兰首相的道歉行为称为“廉价的政治姿态”。

参考资料：

1.龚刃韧.论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废除及其原因[J].人权研究,2021(04):24-47.

2.https://en.wikipedia.org/wiki/History_of_Dutch_slavery

3.https://www.bbc.com/news/world-europe-63993283

4.https://en.wikipedia.org/wiki/Atlantic_slave_trade

5.https://en.wikipedia.org/wiki/Dutch_Slave_Co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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