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又迈一步，沙特阿拉伯允许卖酒了

▲资料图：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图/新华社

据财联社消息，沙特阿拉伯正准备在首都利雅得的使馆区开设一家酒类专卖店，专门供应非穆斯林国家的外交人员。

当地时间1月24日，有浓厚官方背景的沙特报纸《阿拉伯新闻》证实了这一消息。其援引匿名沙特外交官的话称，酒类商店“类似于主要国际机场的高档免税店”，暂时只供应白酒、葡萄酒和两种啤酒，顾客需先下载专门的手机应用程序并注册，入门时需通过验证外交身份证件核实其“非穆斯林外交人员”身份。

不仅如此，进场顾客每人还会发放一个特制的小袋子，手机需全程放在袋中，据称是为了防止顾客在商店中拍照上传。

重重限制下的突破

尽管包括美国在内，全球许多国家都或短或长地推行过禁酒令，但当前的全球范围内，完全禁绝酒类销售与消费的国家仅有两三个，沙特是其中最大、最引人关注，也是执行禁酒令最严格、改革最艰难敏感的国家之一。

正因如此，“沙特即将弛禁禁酒令”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在国际社会引发广泛关注，一份据称的“官方文件”不胫而走。

法新社随后从官方渠道证实了这一消息，并获知了更多的限制细节：所有顾客都需在严格认证身份后预先在网上注册，并持个人证件验证入内；21岁以下及“着装不得体者”不得入内；消费者只能本人购买，不能指定他人代买。

与此同时，每名顾客都有月消费限额。倘报道属实，这个限额差不多仅具有象征意义，因为每人每月限额为2400点，然而一升烈酒、葡萄酒和啤酒分别只算6点、3点和1点。这意味着，每个顾客每月可购买400升烈酒、800升葡萄酒或2400升啤酒。

官方机构沙特国际交流中心（CIC）在一份简短的声明中称，此举“将授予并确保所有非穆斯林大使馆的外交官能够在指定配额内获得这些产品”。这份声明小心翼翼地回避了“酒”和“酒类商店”两个关键词，表示“新框架将尊重国际外交惯例”。

不论此前传闻或CIC声明，均将允许开设酒类商店的理由归于“打击外交使团收到的酒类商品和产品的非法贸易”，并称“将对外交邮包中夹带酒类入境实行新的限制”。

事实上，沙特1952年才颁布禁酒令：1951年，第一代国王的儿子米沙里王子在一次派对上因劝酒未遂发生口角，用猎枪打死了英国驻吉达副领事奥斯曼。虽然当时王子处于酗酒状态，但此举不仅引起外交纠纷，也令标榜“两圣地守护者”的沙特王室十分尴尬。

为此，沙特于1952年颁布了严格的禁酒令，以“宗教戒律禁止”为由在全国范围内严格禁酒。1979年伊朗巴列维王朝被推翻和麦加大清真寺发生武装分子袭击事件后，沙特原教旨气氛进一步加深，许多即便在阿拉伯其它国家都视作正常生活一部分的生活方式都被严禁。

比如，妇女不得开车，不得在无男性陪同下单独出门，不得在体育场看球，严禁电影院和音乐会。甚至一度禁止下国际象棋，理由是国际象棋允许“将军”有“鼓励刺王杀驾之嫌”。

根据沙特法律，在任何场合饮用或持有酒类，可能面临的处罚包括罚款、监禁、公开鞭打或（将外籍人士）驱逐出境。沙特公共场合也一度充斥着专门纠察“违规者”的“道德警察”。

除了沙特阿拉伯外，科威特也执行类似最严禁酒令。该国自1965年起实行禁酒令，不论国人或外国人都无法在该国境内合法持有或消费酒类。

阿联酋七个酋长国之一的沙迦酋长国也和沙特、科威特一样，实行最严禁酒令。历史上，曾长期完全禁酒的苏丹共和国已于2020年放松了管制，允许非穆斯林饮酒。

至于其他国家，索马里和文莱禁止在公共场合买卖和消费酒类，但私人场合不禁。利比亚、伊朗、孟加拉国“台面上”禁止，但事实上酒类消费、销售甚至生产是司空见惯的。巴基斯坦、阿曼、卡塔尔等国仅禁止穆斯林饮酒，但仍然向餐饮服务业发放“酒牌”，也始终存在合法的酒类商店。

▲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举行的2023-2024赛季意大利足球超级杯赛场上，一名女性正在展示奖杯。图/IC photo

开放又一步还是表面文章

许多观察家认为，酒类商店的重新出现具有历史意义，因为这是沙特社会逐步走向开放的又一步。他们指出，自从王储穆罕默德掌权以来，沙特的确一步步走向开放。

2018年4月，自1973年起实行的电影禁令被打破，美国电影《黑豹》成为35年来沙特首部合法公映的电影。

在女性权益方面，2018年，沙特允许女性驾车，从而摆脱了“世界上唯一禁止女性开车国家”的不雅标签，如今沙特街头偶尔能看到女出租车司机；2019年，21岁或以上沙特妇女可申请护照出国单独旅行，无需事先征求男性“监护人”同意，从而事实上结束了饱受争议的“成年妇女监护人规则”；2018年，沙特首次允许女性去球场看球，后来又允许出席音乐会，从而事实上打破了“男女不得在公共场所混杂”的清规戒律。此前，因不允许女性看球，沙特体育场甚至不设女厕所。

此外，自沙特2016年起逐步放宽对女性就业的限制，原本被严格限制在极少数领域的女性就业者如今随处可见。

有美国研究人员认为，放松禁酒令“是沙特当局在特定环境下推动社会正常化的又一步”，对改善沙特国际形象、吸引外资和外国游客有利；一些中东问题专家也表示，此举“可能是为了传达一个微妙的信息，即变革可能即将到来，但这一过程将是渐进的且受到严格控制”。

而在利雅得街头，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本地人和外国人对外媒表示，逐步开放的社会是“这个国家带给我们的惊喜”，“一个正在发展、成长，亟待吸引大量人才和投资的社会理应如此”。

然而，另一些观察家也认为，此举带有危机公关和权宜之计的色彩，不宜评价过高。多位观察家指出，“王储改革”中许多关键项目都推出于2018年之后，显然意在对冲当年因涉嫌谋杀沙特籍记者卡舒吉所引发的国际形象灾难。

而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沙特意识到不能在石油出口一根绳子上吊死，由王储牵头推出雄心勃勃的“愿景2030”计划，希望吸引外来资金、游客和人才。这就需要打造一个“现代、开放、国际化的沙特新形象”，一系列令人瞩目的改革才随之出台。“这未必是沙特决策层的本意”。

当然，也有观点认为，沙特“开放酒类商店是为了打击外交邮包酒类黑市”的说法并非仅仅一个借口。事实上，这类黑市十分猖獗，一瓶威士忌的价格可能炒到几百美元。

有意思的是，有外媒记者在利雅得街头采访时，遇到不少惊呼“世风不古”的保守派人士，表示对“放酒入境”感到强烈不满。

联想到官方的低调小心可以看出，包括此次开放酒类商店在内的一系列沙特“变革”，仍只是一连串小心翼翼、浅尝辄止的“小碎步”。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尽管存在“动机问题”，变革所遭遇的社会阻力也的确很大，但不少分析人士认为，沙特社会现代化的步伐一旦开始就很难被强行打断或刹车，“尽管缓慢、但不可逆”。

有中东问题观察员就指出，尽管的确存在“危机公关”和“争取外资”等功利性目的，但沙特自上而下希望摆脱石油依赖，推动“愿景2030”蓝图的心情是真诚、迫切的，而包括“禁酒令”松绑在内的一系列社会变革，则是实现该蓝图所不可或缺的，“愿意与否都只能走下去”。

部分熟悉当地情况的观察家指出，长期以来，沙特权贵阶层普遍用“境外消费”或“私人空间消费”等方式享受着各种“禁令生活”，却将清规戒律强加于普通人，社会对此早已积郁着不满。而且，陈腐的戒律束缚沙特社会活力和进步也有目共睹。

因此，变革的需求是普遍的，也是早已有之的。并非所有“新规”都是针对卡舒吉危机的补救，比如，允许妇女参加工作就在卡舒吉事件发生前两年。

总之，当酒杯在沙特阿拉伯被重新举起，这个伊斯兰国家的确在一步步走向开放。

撰稿/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马小龙

校对/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