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间书房一方天

本文转自：安庆日报伊士珍的《琅嬛记》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张华游于洞宫，遇一人引至一处。别是天地，每室各有奇书，华历观诸室书，皆汉以前事，多所未闻者，问其地，曰：“琅嬛福地也。”张华后被送出洞，身后砰一声，石门关闭，回头看去，只见杂草藤萝遍布，石头长满苔藓，似乎就没有打开过。张华徘徊良久，拜石而去。我初读这个故事遂觉书房之于读书人，恰如桃花源之于世间众人，皆是梦中理想之所，心间向往之地。

神幻仙境里的书房究竟是何等模样？我无从知晓。在我年少时，对书房一切的想象均源于大伯的书房——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领略过的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书房。乡下人家，房间实在匮乏，或有一间囤放蓑衣铁犁种子化肥，又有一间用来囤放红薯南瓜土豆谷物，然独独不会专门辟出一间单独来作书房之用。我家虽不事农，没有农具可堆置，可空出的房无非用以堆置闲置杂品。大伯家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住县城，房虽仅三间，但是其中一室便是书房。现在回想，那书房中无非布设一桌一椅一书柜，书柜上所陈列之书也并不多，可当时在我眼中那真真就是“琅嬛福地”，且陈列书籍虽不多，可却本本经典，囊括四大名著、鲁迅全集等等。

大伯风趣幽默，每每发言总是妙语连珠，且所写文章屡屡见于报端，我暗自认为这书房功不可没。于是周末便常常跑去他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正可谓是房一间，窗几扇，书中另有乾坤；纸一张，墨几方，笔下别有天地。那时便想，如果自己将来也有这样一窗昏晓送流年，该多好啊！

只可惜后来长大置房，房价飞涨，以我的经济情况想如大伯那样单独布置一间书房却是不能了，心中未免遗憾。可一来自己心之所向，二来家中小女初长，于是购置了连栋整墙书架放于客厅，虽非专用，也可勉强称之为半间书房了。既有书房，哪怕只是半间，便得购书，一购书便收不住手。以《红楼梦》一书为例，先是购得脂砚斋批评本，恐孩子难以理解，遂又入手了一本拼音简装本和一本《半小时漫画红楼梦》，觉其过于简略，再购入《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后续又买入《王蒙陪读红楼梦》《蒋勋说红楼梦》……仅数月，全墙皆书，成为客厅一个十分惹眼的存在。

因惹眼，故而经常要回答家中来客一个问题：“买这么多书全都看了吗？”自然是没有全看！其一为部分本身即是工具书籍，诸如辞典、中国历代地图、博物大百科等等，平素很少阅览，只是看其他书时需要配合查阅才会打开。其二是随着孩子年岁增长，部分书籍为低龄版本，便清空处理又再购置新书。其三是总有些书买后因忙于生活琐屑，还来不及阅读。

虽未全看，但我仍热衷于为书房添置新书。有些书买回来了，虽未知何日启阅，但是知道和它的缘分又深了几许，兴许某个午后，光影摇曳之际，和它的缘分便悄然而至了。更何况书房于我的意义虽系于书，可又不仅仅囿于书。否则现如今科技发达，薄薄一本电纸书便可容纳百万藏书，何苦占据有限生存空间？

它于我更像个第三空间，每每当我感觉生活繁冗琐事不绝，尘虑萦心疲于奔命之时，在书房中坐一坐，随手找本书翻一翻，便瞬时清净许多。它好像有某种魔力，将外面世界的嘈杂隔绝，别是一番洞天。

一杯茶，一本书，半间书房一方天。南宋郑刚中在《书斋夏日》中说“此殆有至乐”，然也。唐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