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树木交谈的下午

本文转自：巴中日报夏一木

滨河路有很多树，在我看来，他们个个不同凡响。一个下午，我缓步走过去，与他们一一对话。

梅

我知道，它不是普通的树。在江北滨河路，在经历了一整个漫长而寒冷的灰色冬天之后，它是第一棵开花的树。

每年春风一度，它就露出那些浅粉细白的花朵，在枯燥的寒冬，带给我们极大的开花的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喜悦。

然后它在其他的时间又恢复成一颗普通的树的样子，枝叶朴实，其貌不扬，仿佛从来没绽放过，从未拥有盛开的季节。我不知道它曾经站在这里有多久，它来自哪里，是被移植到这里的，还是一棵天然野生的被保留的树？滨河两岸经过园林工人数次整理，它以后会一直站在这里，站成一棵古树，还是会被再度移走，去往其他地方呢？

看到一棵树，我就想到它开花的样子。无论何时我能看到它的美，坚信它的价值，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它的伯乐，我是它的朋友。

桂

每天骑车经过滨河路，总能闻到阵阵幽香，一眼望过去，也没有看到桂花的踪迹。有一天雨后，步行经过一片树林，雨洗桂花分外香，终于发现了一树丹桂缀满枝头。这次经过，终于看清一树又一树的橙黄之色。这是今年的第二波桂花，大概是因为干旱的原因，第一波桂花时间极短，所见更少。我以为今年干旱太久，难以充分欣赏桂花的美了。没想到第二拨“来势汹涌”，在滨河路、去游泳的路上、南龛坡、博物馆，甚至小区，都看到了桂花的身影，闻到了馥郁的香味。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最难以忘怀的是有一年在光福寺看到桂花开，寺院秋香，似乎格外相得益彰。其他花儿凋落之时，总让人生出些许惆怅，但在桂花飘落之时，坐在铺满金屑玉粒的树下，倒让人觉得浪漫而诗意，大抵是那种香味，让人的大脑处在一种细微的快乐之中，冲抵了忧伤。

纵然都是桂花，在滨河路擦肩而过，我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路人。开在南龛坡的仿古建筑前，就有了家的味道。李白早就说过：“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清阴亦可托，何惜树君园。”

桂花盛景只宜偶遇，曾在博物馆看到铺落一地桂花，以为是最美的风景。后来许多年，要么没赶上好时候，要么总差点意思。也许凡事都不复初相见之美。见到一地桂花被清扫干净，更是扫兴得很。美的事物就应给它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展示啊！落花应不扫，留它染院庭。

老家门前有两株桂花。因为回去得少，总也没见过它们开花的样子。今年国庆期间赶上了花期刚过，地上一地残花，树上还留有一两朵，颇为珍惜地拍照留念。这世上桂花虽然多，但开在老家门前树上的只有这一朵啊！

榕

在我的价值观里，从不开花的树不是一棵好树。

在我学会欣赏颓败之美后，也不喜欢常绿植物。城市的物候本就姗姗来迟，一棵树四时常青，会误导人们忘了季节。我喜欢一棵树四时有不同的姿态，春有春的娇美之姿，夏有夏的葳蕤繁盛，秋有秋的绚烂色彩，冬有冬的凋零之美。四季轮换，让人耳目一新。

存在即是合理。它既然占领了这个城市的一部分，也有它优势的一面。比如，因为生长周期快、树型美、保持植物的多样性等，南方人对榕树有着特殊的偏爱，园艺师用它制作盆景。想必这就如同有人喜素雅山水，有人喜浓艳鲜花一样的道理吧。固然我不喜欢常绿树，但我只是个例，不排除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的。就像一个人长年累月都保持着得体的装扮，有着稳定的精神面貌，肯定会获得更多人喜欢。

从不颓废的人是一种精神力量，从不颓废的树也是。学会欣赏常绿树的美，也许就获得了另一种人生真谛。

悬铃木

曾经居住在大堂坝，窗外是广场，有一株阔叶树，那是悬铃木第一次走进我的视野，那时我还不知道它叫悬铃木，只觉得它叶型很美，一厢情愿地认为它是枫树。春天一派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秋来，叶子黄了，夹杂一树小毛果儿，秋意也就浓了。广场的另一头是魁星楼，交相辉映，广场显得幽深而古雅。

大堂坝有整条街的悬铃木，老观桥的路口也有几株，亭亭如盖，把街道衬托得幽深而美好，每次乘车或骑车经过大堂坝、老观桥的时候，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一拍。在南龛坡原动物园的路口、南龛石窟、半山处都零散分布种植了一些悬铃木。南龛坡因为有悬铃木，深秋就格外热烈一些，那一树灿灿的黄叶一直要在冬天才飘落下来。到了万物萧瑟的初冬，悬铃木的黄叶是南龛坡唯一的景致。在西安交大学习的时候，有一条道路满是高大的悬铃木。它还有一个名字——法国梧桐。

合欢

合欢，听名字就是一棵好树。第一次对合欢注目，是在某一年五月，夜行南龛，刚到那条七里香颇多的路口，便闻到大股幽香，黑夜之中，借着路灯光芒隐约可见白色的花形，猜想莫不是有一种花正在开放？

又过了些时日，和孩子从此经过，见路人拾一些须状半萎花朵，正是夜里散发香气之物，听捡拾之人称将之晒干，当作枕芯，可治失眠。颇为惊奇，甚觉植物的浪漫，又怀疑是否真有此效果。百度一查，合欢树皮有解郁安神、活血消肿，治忧郁失眠、肺痈疮肿、金骨折伤之效，花可解郁安神，治心神不安。看来民间做法是有依据的。

古人用夜合欢赠人，谓可以消怨和好。以合欢为文章主题，最有名是史铁生怀念母亲的《合欢树》。纳兰容若也有诗句：“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还有两首关于合欢的诗：“细叶纤纤对对生，单枝二干绕初更。苍梧崩驾双妃死，结作合欢夜夜萦。”“艳胜天边五彩霞，繁枝满院绿荫嘉。我家自有芙蓉树，不羡他人富贵花。”此时孩子尚幼，问他觉得这花像什么，他说像蒲公英，叶子像槐树叶。

在滨河路，竟然也有几株高大的合欢，见过它满树花朵从繁盛至凋谢，由于忙忙碌碌，匆匆路过，竟然从没有闻到香味。期待与它的香味再次相遇。

复羽叶栾树

相较于其他树而言，栾树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在党校旁边的路口、东门大桥、滨河路上，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应该是巴中近年来引进的新树种。9月，站在东门大桥，就能看到黎明水岸那一片出挑的深浅色，粉红、鹅黄，顶在翠绿的树冠上。它又叫摇钱树，它的果实似娇俏的“元宝”，模样酷肖杨桃，它的花语：奇妙震撼、绚烂一生。也许是吧，花开满树金黄，秋果一树绯红。

栾树是无患子科栾树属落叶乔木或灌木，又称木栾、栾华、灯笼树等，树形端正，冠多伞形，繁茂秀丽。

我以为它是外来树种，但两千多年前的《周礼》记载了“栾树”：“天子树松，诸侯柏，大夫栾。”在古代，皇帝至平民的墓葬用树木划分等级，士大夫陵前多种栾树，于是栾树又被尊为“大夫树”。

栾树的记录最早出现在《山海经》：“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据北宋时期的大科学家沈括所著《梦溪笔谈》中所记，汉代时国人便已庭植栾树了。

它的叶子似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一种树，是什么呢？香椿？现在还没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