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啦②丨刘惠：过往的仪式感

过往的仪式感

文/刘惠

今天，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天亮得很晚，坐在通勤车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感觉自己坐在由黑白灰组成的时光隧道里，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某个小年的午后。

在那个午后，忙碌了一整年的母亲依旧忙碌，忙着洗洗涮涮，忙着拿进拿出，忙着打扫扬尘（陈）。对于爱好整洁的母亲来说，总有洗不完也归置不完的物品，总有清扫不完的犄角旮旯，而她的身后，尾随着几个帮不上什么忙，却怀着某种期待的孩子。这份期待，母亲无暇顾及，她只顾自地操持着。虽然我们有时会挡住了她的脚步，但不会用不吉利的话斥责我们。进入腊月，长辈们开始忌口，尽量避免说可能影响新年运势的话，更何况很有仪式感的小年呢。

母亲搬出一个大坛子，倒入热水，里三遍外三遍清洗后，倒立在一个大盆里，然后，去查看“吊粑”的干湿度是否合适，检验完毕，才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准备装坛。几天前就磨好的糯米浆，被倒进密实的包布里，用绳子拴住，吊起来，以利于水分快速排出，所以被称之为“吊粑”。高高吊起的目的，还为了抵挡小动物们的热情。而我们的热情呢，早已随着悠悠转动的石磨，随着充溢于磨坊和厨房的米香而持续发酵。那时，糯米产量有限，种一点儿糯谷，只为中秋节打糍粑春节推汤圆以及次年端午包粽子。我们这样的人家，由于劳动力不足，糯米更是比较金贵，往往会在磨汤圆时，加入一些糯包谷。有时，母亲下手“狠”了一点，包谷加多了，导致煮出来的汤圆硬硬的，口感很不尽我们的意。那时候，相邻的人家，比较谁家的汤圆比例拿捏得更恰当，煮出来更软糯，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话题。

入坛的食物，会放到除夕夜才开坛，母亲会提前取一些出来，揉好备用，等大年初一早上煮“大元宝”。但小年夜是个例外，这也是我们脚跟脚地跟随母亲的原因之一。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好不容易看着母亲把灶前灶后收拾停当，把铁锅洗净，开始煞有介事地烙几个糥米饼。说煞有介事，那是因为这饼可不是给我们享用的。饼在锅里乐滋滋地响一阵，出锅装盘，母亲取出早已备好的祭灶物品，该贴的贴，该烧的烧，口里念念有词。几个孩子则挤在一起，好奇而敬畏地看着听着，其实也听不真切母亲叨咕些什么，只觉得她的表情庄重，举动认真。也许因为气氛比较神秘，不敢嬉笑打闹，不敢问东问西，直到母亲示意我们可以吃那几个饼之后，我还有些傻呆呆地，香香甜甜的味道连味蕾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今天的我看来，母亲祭灶的样子，跟行为艺术差不多，颇为写意。倘若母亲知道了我这大不敬的想法，也许会付之一笑，但不会斥责我口无遮拦，虽然她依然相信心诚则灵，依然保持着一颗懂得敬畏的心。因为，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而她盛年的风采也已然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责编：陈泰湧审核：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