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岁郑秀文：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金像奖欠郑秀文一座影后！”

“郑秀文压根就不需要这个奖，她早已是最佳女主角！”

曾几何时，当粉丝们争论不休的时候，被讨论的主角郑秀文，则在忙不迭地发表感言——错失影后的感言。

输给周冬雨时，她说：“周冬雨的演出实在精彩，得奖实至名归。”

章子怡凭《一代宗师》获奖，她说：“恭喜子怡，她‘宫二’的演出真令我心悦诚服和深深欣赏。”

输给了杨千嬅，她又说：“挚诚地恭喜千嬅，拥抱不倒的信心，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 郑秀文和杨千嬅

杨千嬅的绰号叫“小郑秀文”。“小郑秀文”那时刚冒头不久，她获奖了，但郑秀文本尊，人称“票房女王”“香港最后一个天后”的她，却始终颗粒无收。

郑秀文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她在歌坛爆火的时候，“四大天王”的时代宣告结束，王菲转战国语乐坛，老牌歌手纷纷隐退。她独木强支、茕茕孑立。

她进军影视圈的时间，要远早于寻常歌手，因为拼命工作、得遇贵人、观众喜欢，郑秀文渐渐成为香港女演员的票房保证。

但在论资排辈的时代，她的资历不够；等她资历足够老的时候，金像奖又想着提携新人。虽然成绩斐然，郑秀文却始终无比黯然。

“陪跑22年，10部影片入围，7度冲击金像奖”，这几个数字，于我们而言，也就是数字而已，但那是郑秀文的人生。

4月16日晚，郑秀文凭借《流水落花》中颠覆性的表演拿下第41届金像奖影后。郑秀文生命里的那个贵人——刘德华，把沉甸甸的金像奖最佳女主的奖杯，送到她的手里。

● 郑秀文凭借《流水落花》中颠覆性的表演拿下第41届金像奖影后

哽咽的郑秀文对着奖杯轻声哼唱：“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那晚的郑秀文，穿着一袭黑裙，又美又飒！

● 郑秀文和刘德华拥抱

郑秀文今年51岁了，但她依然如少女一般，瘦削、白净，双臂间的肌肉线条紧绷如石。虽然一度被网友担心健康问题，但她的体型，带着自律的痕迹，是训练的结果。

遥想当年，青春发育期的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肥妹”。为了“遮丑”，无论寒暑，郑秀文总会在校服外面，套上一件长长的深色外套。

因为此，同学们又“赏赐”给她一个新绰号：爱斯基摩人。

郑秀文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出色，初中时某个男生用文言文给她写情书，郑秀文绞尽脑汁，看了半天，才勉强读懂个大概。

除了读书不在行，跑步、游泳、演讲，郑秀文无一擅长，甚至对于学校本身，她也总是提不起兴趣。

● 年轻时的郑秀文

好在上天赐给她唱歌的天赋。他们家姐弟几人都爱唱歌，还组成了“家庭合唱团”。为了不给唱团拖后腿，郑秀文常在私底下偷偷练习。

学校每年也会举办歌唱比赛，这样的活动对郑秀文充满了诱惑。在几百人面前唱歌，“小肥妹”竟然毫不怯场。初中二年级时，她凭借一首叶倩文的歌曲，斩获了亚军。

● 少女时代的郑秀文（右）

伴随年龄的增长，郑秀文的歌唱舞台也越来越广阔。16岁那年，她报名参加“第七届香港新秀歌唱大赛”。一路过关斩将，她最终从梅艳芳手中，接过了铜奖奖杯。

说来可笑，她报名参赛的原因，是为了验证比赛是否存在“内定”这回事。郑秀文以平常心参赛，最终赢得了满堂喝彩。

● 郑秀文和梅艳芳

如其名字那样，这场旨在挖掘新秀的比赛，的确是香港歌唱明星的摇篮，梅艳芳、张学友、陈奕迅等等“天王巨星”，都是以此为跳板走入公众视野的。

命运就是这般吊诡，一个看似“闹着玩”的小小决定，竟然影响了她的一生。

获奖之后，摆在她面前的，一共有两条道路：中学毕业后，或者继续读书深造，或者直接迈入演艺圈。

郑秀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反倒像那个“内定”的，因为她进入歌坛的过程，简直可以用顺风顺水形容。按照约定，完成中学学业后，唱片公司就为她推出了首张专辑《郑秀文》。

那时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所以，公司也按照当时流行的玉女形象去包装她。专辑封面上的郑秀文，戴着大耳环，笑靥如花，柔情似水。

在美女如云的香港乐坛，她的这一形象，清纯度有余，但辨识度不足。

郑秀文因此跑去和公司商量：“我要唱很多快歌，我要跳舞，把原来的玉女形象统统拿掉。”

加入“华星唱片”的第六个年头，郑秀文推出了第四张专辑《快乐迷宫》。该专辑以劲曲作为卖点，它也是郑秀文第一张销量过10万张的专辑。她的这一改变，成功了。

郑秀文在“前卫”的路上渐行渐远。1994年，她成为香港第一个染全头金发的女歌手，百变、叛逆的形象，自此时开始建立。

所谓“唱而优则演”，因为在歌坛的优异表现，郑秀文过早就开启了跨界演戏这场时髦的运动。

那注定是一条既成功又失意的道路。

1991年，香港无线电视台准备筹拍电视剧《浪族阔少爷》。

某天，公司突然通知郑秀文去试镜。她毕竟是以歌手的身份进入公司的，对于这一决定，郑秀文难免心生抵触，但抱着“玩玩也好”的态度，她还是去了。

电视剧的监制甚至没有让她表演，只是看到她专辑封面的照片，就拍板决定用她。

这一冒险决定，激发出了郑秀文内心深处的演戏天赋；而把她的表演天赋完全发扬光大的，则是电影导演杜琪峰。

● 杜琪峰

上世纪90年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但邓秀文只出演了区区5部影片。换言之，她依旧带着“玩票”的性质在拍戏。

千禧年来临之际，杜琪峰突然找到郑秀文，请她加盟自己的剧组。当时的杜琪峰想拍摄一部喜剧片——在各类题材中，喜剧题材是最难拍的。

邓秀文的反应，首先是害怕，其次是拒绝，继而则是疑惑：杜琪峰“疯”了吗，请一个从未受过表演训练的“演员”来演喜剧片？

殊不知，杜琪峰看中的，恰恰是她的“爱自己乱来”。

电影《孤男寡女》里的女主，是一个干干瘦瘦，诚实厚道，既傻又善良，还有些“神经质”的白领。

● 《孤男寡女》剧照

这简直就是照着郑秀文本人写的。戏外的她，身材干瘦，心思质朴，说话如同傻大姐，肢体语言又像提线木偶。

杜琪峰绰号“骂人机器”，他在片场以脾气火爆著称，但为了不破坏郑秀文的这份“纯真”，杜琪峰唯独对郑秀文口下留情。

《孤男寡女》拿下了当年的香港本土电影票房冠军，因为该片的成功，郑秀文的电影事业从此开始如火如荼。

● 《孤男寡女》剧照

靠着她的“神经喜剧大法”，郑秀文在电影市场攻城略地，豪取票房，如入无人之境。2001年，她主演了三部电影——《同居蜜友》《瘦身男女》《钟无艳》，三部片子各有特色，部部卖座。

● 《钟无艳》截图

郑秀文也因此成了香港影视女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殊不知，这也是她人生失意的开始。

2002年，郑秀文以此三部电影同时提名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项。照理说，三重保险加持，总归不会出现意外。但她还是惜败于老资历的张艾嘉。

从此之后，“金像奖陪跑”成为了郑秀文的一道魔咒。她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奖杯被别人拿走，然后自己无可奈何地在台下发出“诚挚祝福”。

郑秀文天生要强，电影高票房成为她唯一可以倚靠的“救命稻草”。可想而知，当这根救命稻草被拦腰斩断时，她会是怎样的崩溃。

当代著名作家王安忆，于1996年出版了小说《长恨歌》，描写了一个女人长达40年的“锦绣烟尘”式的感情经历。

2004年，导演关锦鹏决定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为了保证票房，导演特意请到了郑秀文。

《长恨歌》是一部艺术电影，这样的题材，也是郑秀文渴望已久的转型之作。虽然因为工作压力，她的情绪渐趋紊乱，郑秀文依旧对导演隐瞒了自己糟糕的精神状况，她接下了这部戏。

● 《长恨歌》截图

电影里的女主王琦瑶，年龄跨度足有40年，身份变化更是一波三折。从上海弄堂的小家碧玉，到风韵迷人的沪上名媛，再到深陷忘年恋的半老徐娘。

为了诠释好这一角色，郑秀文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当她试图去扮演年轻的王琦瑶时，“记得第一次试装，穿上粘身的旗袍，体型竟未完全达至需要的‘纤幼’”，服装设计张叔平并没有“批判”她什么，郑秀文却暗自定下目标：再瘦个十多磅。

● 《长恨歌》剧照

到了扮演中年王琦瑶时，为了贴合角色人物，她又不惜牺牲形象，疯狂增肥十几斤。

关锦鹏很会拍女人，在他的镜头之下，王琦瑶总是歇斯底里的。但这可苦了郑秀文，她拍摄的第一个镜头，就是撞墙、捶地板的戏码。

● 《长恨歌》剧照

那一场戏，她一共拍了67次，等导演觉得满意喊“咔”的时候，郑秀文却一下子走不出来了，她又默默地哭泣了20多分钟。

拍《长恨歌》之前，郑秀文的心情，已经有些波动。她后来回忆说：“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伤悲甚至恐惧，早已一步一步偷扎在我心。”

郑秀文付出了这么多，始料未及的是，电影上映后却遭遇票房滑铁卢。并且，她饰演的王琦瑶，更是收到恶评连连。有媒体颇毒舌地写道：

“郑秀文无论是收或放，都没有踩到点，简直是她硬着头皮演，观众硬着头皮看。”

电影上映不久，媒体即曝出“郑秀文抑郁”的消息，随后，关于她暴瘦、厌食、患绝症的八卦新闻，更是见诸报端。

那一年她三十多岁，对女艺人而言，这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努力一把，出人头地；松一口气，坠入谷底。

在该努力的年纪，郑秀文却不得不休息了。

“休养生息”的那三年里，郑秀文干了几件事情：“节制地吃喝，恒心地运动，专一地信主，喜乐地生活”。这几句话，后来成了她的生活信条。

2007年5月，郑秀文以8场演唱会宣布复出；随后，她马不停蹄投入电影的制作。

王者回归或者“I'm Back”，是诸如动漫《蜘蛛侠》里才有的高燃情节。回归工作的郑秀文，明显平和了很多。

再次拍电影的日子里，她收获过成功与赞誉。譬如，郑秀文在《盲探》中的表现，被表扬为“几乎完美的存在”。

她也曾经历过失败。同样是杜琪峰执导的作品《高海拔之恋》，“这是我全身心最为投入的一个角色”，最后，票房口碑双双失利。

● 《高海拔之恋》剧照

被赞美了，郑秀文就开心笑笑；被骂惨了，她大概也会笑，或者，大大咧咧说上句：“算啦，去吃顿饭就好啦。”

从1992年《飞虎精英人间有情》开始，郑秀文混迹电影圈超过30年。一路走来，她离那个奖项，有时候感觉遥不可及，有时候又只有一步之遥。

但她总是说，人生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竞技，战胜懦弱的自己，远胜过击败其他人。

● 一次演唱会上，郑秀文朗读了给自己的信

当郑秀文拿不到奖的时候，我们替她意难平；当郑秀文手捧奖杯时，我们说实至名归，老天看得见。

三十年如一日的努力、自律和坚守，终究得到了成全。文/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