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西方的阿瓦尔人是柔然人吗

在欧洲历史上，曾经出现了一个十分强盛的游牧帝国——阿瓦尔帝国。该国全盛时期占据了多瑙河到里海的广大的东欧地区，对东罗马帝国产生了巨大的威胁。直到796年，阿瓦尔在欧洲的最后一个国家被法兰克王国所灭。到了近代，一些欧洲汉学家看了中国的古人，得出了阿瓦尔人就是中国北方西迁的柔然人的观点，并得到了大量学者的支持。那么阿瓦尔人到底是柔然人吗？

阿瓦尔人（Avars）一词最早出现于历史是在东罗马帝国时期。5世纪中期，东罗马的史学家普利斯库斯记载：在461年—465年间，有一个民族阿瓦尔人的民族居住在大洋沿岸，因为受到其他民族的驱逐，于是选择了西迁。阿瓦尔人西迁，又导致Savirs、Saraguri、Urogi（乌古尔人）、Onoguri四大民族向西迁徙。

这个驱逐阿瓦尔人的民族，就是突厥民族。现存欧洲7世纪的断简残篇中有一位Theophylactue的史学家提到：突厥可汗于598年致书于东罗马皇帝，并炫耀了自己征服Abdelites之后又征服Avars（阿瓦尔）的功绩。阿瓦尔人战败后，许多幸存者逃到了Tangas（中国）和Mukrit。他还记载阿瓦尔人是曾经是东方游牧民族中的最强者。

由于东罗马史学家明确认为击败阿瓦尔人的突厥，而且认为阿瓦尔人曾经是最强的游牧民族，因此许多学者都认为阿瓦尔人就是曾经统一大漠的柔然。

全盛时期的柔然

18世纪，法国学者德基涅在《匈奴、突厥、蒙古与西方鞑靼的通史》一书中写到阿瓦尔人就是柔然，随后许多欧亚学者表示同意。1903年，法国沙畹的《西突厥史料》，1975年日本学者内田吟风的《北亚细亚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柔然阿哇尔同族论考》都对阿瓦尔人的来源进行了考证，认为阿瓦尔人的确是柔然人。

当然，学术界也有许多学者表示反对。例如，英国的英国学者E.H.Parker在《鞑靼千年史》中认为柔然不仅没有靠近伊塞克湖，更别说到达黑海了，因此柔然并非阿瓦尔人。而中国学者余太山在《柔然、阿瓦尔同族论质疑》一文中总结了各种观点，并论证柔然并非阿瓦尔人。

为什么会有许多学者认为阿瓦尔人就是柔然人呢？首先，两者活跃的时间相近。东罗马史书记载阿瓦尔人于461年—465年西迁，而且是受到其他民族的驱逐。阿瓦尔人战败后，许多人逃到了中国和靺鞨。许多学者看了中国的历史上后，发现该时期有一个民族十分强盛，就是柔然。此后柔然又被突厥击溃。根据中国史书记载，柔然崩溃后，许多柔然人逃到了北周和北齐，这些记载的确和东罗马的史料比较接近，但是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首先，在时间上，突厥是在550年崛起，552年击溃了柔然汗国并建立了政权。而东罗马史料记载的阿瓦尔人西迁是461年—465年之间，两者在时间上对不上。461到465年，恰恰是柔然强大的时期，也就在460年，柔然控制了高昌，并大规模挺进西域。此后，柔然就基本占据了西域诸国。从时间上来看，柔然更像这个驱逐阿瓦尔人的民族。

《阿提拉的盛宴》

西方史料记载突厥先破Abdelites（西方学者认为是嚈哒），再驱逐柔然。实际上，突厥灭柔然是在520年到525年之间，而突厥灭嚈哒发生在558～567年间。因此，西方史学界对东方的记载可能也是道听途说，其准确性也不足为信。

中国学者余太山经过考证后得出——阿瓦尔人并非柔然人，而是悦般人，这个看法非常有见地。悦般人，实际上就是北匈奴后裔。《魏书·西域传》记载“悦般国，在乌孙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

按照西方的说法：阿瓦尔人曾经是东方最强的游牧民族。不过，当时的西方人认为的东方游牧地区可能仅仅限于东欧到中亚一带，对漠北地区基本不了解。而悦般“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可见其活动的范围很广，很可能涉及哈，萨，克斯坦全境，因此欧洲人会将之视为东方最强大的游牧民族。

悦般和柔然是世仇，战争不断。为了对付柔然，悦般和北魏交好，多次派遣使者出使北魏。不过，悦般最终还是被柔然攻破，但柔然并未占领其地，柔然撤走后，龟兹北上占据了悦般故地。中国史书中最后一次记载般悦是448年，此后再也无记载。可见，悦般被击败后就迁走了。由于般悦和北魏关系比较融洽，许多悦般人潜入北魏境内也是很可能的。

西方学者认为阿瓦尔人逃到的Mukrit是靺鞨，而“靺鞨”一词最早出现于《北齐书》，那也是550年以后的事情了。余太山认为，Mukrit并非靺鞨，也不是勿吉，而是契骨。契骨活动在萨彦岭一带，汉代称为“坚昆”，唐代为“黠戛斯”，清代叫作“布鲁特”，是今天“吉尔吉斯”的来源。

悦般虽然被击败，但般悦的力量并不弱，他们有20万人口，因而在西迁的过程中可以逼迫其他民族继续西迁。实际上，之前就已经有北匈奴的后裔西迁到欧洲，引发了日耳曼民族的大迁徙。而悦般人的西迁，可以说是这次民族大迁徙的后续。

如果阿瓦尔人是般悦人，那么西方历史记载中的突厥人岂不成为了柔然人？实际上，欧洲人对于突厥人并没有多少清晰的概念，他们甚至将整个中世纪时的亚欧游牧民族都称呼为“突厥”。而他们远在西方，并不知道突厥取代柔然的过程，因此可能会将柔然和突厥搞混，这是很有可能的。

另外，东罗马史学家沙还记载历史上还有许多“假阿瓦尔人”，他们不知道是哪一支西迁的游牧民族，他们于558年因为匈奴的驱逐而到达了欧洲，并通过阿兰人的介绍而联系上了东罗马。他们到达高加索一带时，当地人都误以为他们是令人可怕的“阿瓦尔人”，于是他们就自称是“阿瓦尔人”。而他们实际上有两部组成，分别是乌罗（Ouar）和浑（Khouu），被考证为回纥族。

阿瓦尔汗国版图

我认为，这些假阿瓦尔人就是铁勒人，在中国历史上又被称为“高车”，回纥是其中之一。487年，高车人曾在天山一带建立了汗国，最终在541年被柔然所灭。而突厥最初依附于柔然，也是灭高车的主力部队。高车被灭后，其部落大量融入突厥，使突厥迅速强大起来。另外一部分也西迁了，他们见欧洲人害怕阿瓦尔人，也就称呼自己是“阿瓦尔人”。

那么，曾经叱咤欧洲的到底是真阿瓦尔人还是假阿瓦尔人呢？是假的。他们到达欧洲后，又征服了Sabir、Onoghur、Bulgar（保加利亚）等民族，变得更加强盛。不久，突厥人就追击这支“阿瓦尔人”到达了东罗马边界，并和东罗马结为同盟，一起对付波斯萨珊王朝。而“阿瓦尔人”并未被突厥消灭，他们不断征服东欧的游牧部落，对东罗马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为什么东罗马史学家会认为击败真阿瓦尔人的是突厥，而不是柔然呢？我认为，当时高车人被突厥击败后，部分选择西迁。他们到了欧洲，假冒自己是阿瓦尔人，因此也带来了“阿瓦尔人被突厥人驱逐”的错误信息，这些信息既然就被欧洲史学界所记录，于是产生了时间上和民族关系上的矛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