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饭勺”的老师

本文转自：齐鲁晚报 □雨娃

范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他常自称“饭”老师,因范师母在后街上摆摊卖饭,他常去帮着吆喝。

后街和我们学校隔着一条马路,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人流量大,做小买卖的也多。范老师去范师母摊上吃午饭时,也会扎起围裙,拿起饭勺,一边帮忙盛饭一边吆喝:“稀饭、馄饨、肉素煎包……”

我们新生,特别是女生,都想去范师母摊上看一眼,不仅想看看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的范老师如何卖饭,更想一睹师母芳容,因为我们更关心老师的八卦——听说范老师和师母年龄相差9岁,是师生恋。

范老师个头不高,人长得清瘦,长相比实际年龄成熟；范师母体态微胖,大圆脸盘,普通相貌。初见二人,颇感失望,破坏了我对小说里师生恋的美好印象。

后来,深挖范老师八卦,方知他虽名校毕业,家境却一般。那时候教师工资不高,爱情至上的范老师高不成低不就的,婚姻大事一晃就拖过了而立之年。33岁那年,经人介绍和范师母相亲,见面后才知道女方曾是自己的学生,于是一场相亲在不失友好的尴尬气氛中结束。后来,范师母一休班便主动去帮范老师洗衣做饭,“师生恋”就此拉开了帷幕。

范师母原是国企职工,单位距我们学校一百多公里,结婚后为了照顾家庭,她辞了职摆摊卖饭。

范老师本不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高一那年,教我们语文的老师休产假,范老师临时代课,一开场就给我们背诵了一大段《阿Q正传》,然后才开始讲那篇课文。我们瞬间对范老师开启了膜拜模式。他也确实肚里有货,上课时妙语连珠、引经据典,让我们学到了很多课本之外的知识。

那时琼瑶剧热播,好多女生都喜欢读琼瑶的小说。范老师告诉我们,小说可以读,但不要迷恋。生活里的爱情和小说里的爱情不同——生活中的爱情是相濡以沫,是责任,是付出,是建立在把日子过好的基础上的上层建筑。人这辈子,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家庭担当、社会担当,都远比爱情重要。范老师还说,不要找只对你好的人,要找那种对谁都好的人,为人善良正直,人品端正才行。因为爱情太短,日子太长,人生路上总有坎坷,和一个品格优良的人生活在一起,即便爱情慢慢稀释、淡化了,他也不会对你太差。

范老师建议我们走出去,多接触社会,认识的人多了,见的事情多了,才会长见识。作文的素材,除了阅读,还要学会在生活中慢慢积累。

范老师还经常给我们讲他卖饭时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他说,范师母其实雇了人帮忙卖饭的,并不差他这个“临时工”,但他每次去吃饭,还是帮着吆喝一会儿,干点活儿,吃饭才理直气壮。而卖饭也是一门技术,吆喝也需要技巧,若有一天他下岗了,就去卖饭,而且还能卖得不错,因为他多读了几本书,会讲故事,肯定能更受顾客喜欢。范老师还开玩笑说他喜欢被叫“饭老师”,希望我们看到他的与众不同。将来我们毕业了,如果有人也选择摆地摊,不要觉得丢人,凭力气赚钱都光荣。还鼓励我们摆地摊也要做到与众不同,成为行业翘楚……

之前听范老师吆喝卖饭,我们还替他不好意思,唯恐他看到我们会难为情,却没想到,卖饭竟也是范老师施展才华的时候,是他的高光时刻。

范老师是学校里最没架子的老师。就是这位能拎“饭勺”的老师,除了传授课本知识,还将自己的人生感悟也告诉我们。他那些婚恋观、生活观,直到多年后仍让我受益匪浅。

(本文作者为自由写作者,山东淄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