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梨的滋味

本文转自：长春日报

冻梨的滋味

□ 于春林

这个冬天，随着东北旅游热度的不断飙升，冻梨成为新晋“网红”，也唤醒了珍藏在我记忆深处那冰凉酸甜的滋味。

小时候，乡村生活清苦，最盼的就是过年，不但可以吃到美味佳肴，还可以品尝极具诱惑力的冻梨。那时的我，一年当中只有在除夕年夜饭后才能吃个痛快，黝黑坚硬、其貌不扬的冻梨在我心里不亚于世上最美味的水果。

农历腊月二十八是乡村大集日，也是春节前最后一个大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去采购最后一批年货。每到这个时候，母亲都要嘱咐父亲给我和姐姐们买些冻梨。父亲也舍得花钱，居然买回一兜子冻梨，放进我家院子里的一口大缸内。东北的冬天，室外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柜。大缸里储存着黏豆包、冻豆腐，还有其他年货。我们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把冻梨放进缸里，然后在上面扣上一口大铁锅。母亲叮嘱我们不许偷拿冻梨，说要等到年夜饭后才能吃。何况，大缸很高，我们更掀不动上面的大铁锅，只好一边默默回味着往年吃冻梨的滋味，一边盼望着除夕。

除夕这天，父亲带着我们贴春联、放鞭炮，母亲则为年夜饭不停地忙碌。可是我们在喜悦之余，仍对年夜饭后的冻梨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等到除夕夜，母亲不知何时已把冻梨拿了出来，放进一个铁盆里，倒入冷水慢慢解冻。年夜饭的鱼肉菜肴固然美味，但我们还是一心想着快点儿吃上冻梨。正如母亲所说，吃完鱼肉这些荤菜后，吃点冻梨可以解油腻，这或许是每次年夜饭后冻梨压轴出场的原因吧。

吃完年夜饭，父亲把那盆泡好的冻梨端到饭桌上。我们围着铁盆，睁大眼睛看着黝黑发亮的冻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母亲用手摁了摁冻梨，看是否完全解冻。年夜饭吃得很饱，也感觉有些油腻，太想吃冻梨的我早已失去耐性，急切地伸手抓起一个，上面还冒着丝丝白气呢。我不顾冻梨表面裹着的亮晶晶的薄冰，一口咬下去，甜中带着微酸，冰凉爽口，真是太好吃了！我的牙齿被冰得有些麻木，仍不停地啜着清凉、甘甜的汁水，即使那汁水溅到了衣服上也全然不顾。母亲看着我的吃相，笑着说：“先把冻梨外面那层冰敲碎了再吃，别着急，有你们吃的。”我这才按照母亲的说法，敲掉外面的冰壳，再把软化的冻梨放进嘴里，咬一口汁水四溢，甜到心底，吃得好过瘾啊！吃完了冻梨，我跑到外面溜达几圈，消消食，再回来睡一会儿觉，等着半夜母亲叫醒我们一起接财神。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父母早已离去，我们也从农村搬进了城市。随着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商品供应越来越丰富，异地乃至异国的新鲜水果都能轻易买到，可是冻梨在我心中仍然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每年一进入冬天，集市上、超市里都可以看到冻梨的身影，每次看到它们时，我都感到格外亲切，心底总会涌起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有时，我会买一些储存在冰箱里，每当吃了油腻的饭食后，就会拿出来，按照小时候母亲教我的方法，将冻梨解冻后吃上一些。在等待冻梨慢慢融化的过程中，小时候吃冻梨的情景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眼前。

我慢慢品尝着冻梨的滋味，还是那么甘甜可口，充满了无限诱惑。随着岁月更迭，那些美好的时光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那些淳朴简单的快乐也越来越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