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大贪”梁冀坑杀直言不讳的忠臣

如果要评恶人，梁冀算得上东汉朝货真价实的首恶了。恶人还不可怕，怕就怕在既恶还坐在官位上，且把持朝政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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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冀自小就表现出了恶人的天赋，书没读多少，学问不咋的，吃喝嫖赌抽等恶人的十八般武艺却无师自通，是个典型的“五毒”少年。汉顺帝时，其父为大将军，其妹贵为皇后，倚仗着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梁冀一路绿灯很快便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升至执金吾、大将军的高位。

本着把权利用尽，把坏事做绝的原则，梁冀在短时间内先后创纪录地废立冲、质、桓三帝。年仅8岁的质帝只因说了句“跋扈将军”的无忌童言，便被梁冀一手毒死。太尉李固主张立年长者为帝，因忤其意旨，梁冀将其罢官下狱，最终李固被逼自杀。

令人称奇的是梁冀还别有用心命爪牙搜罗登记各地富户，在历史上鼓捣出了首份财富榜。然后他随意编排一个罪名，把这些富户抓起来百般折磨，再让其家人出重金赎回。全国首富孙奋，更是梁冀眼中的摇钱树，想起来就有事无事打几棍子。

一次，梁冀先送给孙奋4匹劣马，而后又找他借五千万银子。孙奋虽十分惧怕梁冀，却是个守财奴，思虑再三给他送去三千万银子，希望梁冀手下留情。孙奋明显低估了梁冀的毒性。梁冀极其恼火，稍后就寻了个由头，把孙奋抓起来拷打至死，将孙奋辛辛苦苦奋斗积攒下来的一亿七千万银子据为己有。与史上恶人如出一辙，梁冀也是折腾完人就开始折腾银子。据《后汉书》中记载，梁冀与其妻孙寿皆穷奢极侈，掠民数千为奴婢，还拓建林苑，方圆近千里，制同皇家。

02

梁冀的恶人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曾有数位大臣仗义执言，对其上书弹劾，但皆被梁冀以流氓手段搞定，或被贬，或下狱，或暗杀。就在梁冀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快马加鞭大干快上之时，一个真正的钢铁侠横空而出。

不久，汉顺帝不知做了啥梦，突然决定要“选遣八使徇行风俗”。派八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去了解地方民情，顺便检举贪赃枉法的官吏。八使又号称“八俊”，我们的主人公——张纲荣幸当选，且是“八俊”中年龄最小，“官次最微”的一位。其他七人奉诏后皆直趋责任地，而张纲却不然，走到洛阳城外，找到一个人多的亭子，当众表演了一番行为艺术：他把乘坐的官车大卸八块，然后又将车轮直接打碎埋于地下，丢下铲子，手上泥土尚未拍净，便口出大言：“豺狼当路，安问狐狸！”眼前挡路的豺狼不打，却要去抓捕远处的狐狸！

张纲遂奋笔疾书，火力全开，在揭露完太尉、司徒等一干尸位素餐的权贵后，又把矛头直指大将军梁冀等跳梁小丑：“冀、不疑（梁冀弟）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贪叨，甘心好货，纵恣无底，多树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梁冀、梁不疑身居高位，无法无天，横行霸道，天怒人怨，谨列十五条罪状，强烈要求将其绳之以法，处以极刑。

可令人不解的是，梁冀等虽又气又恨，却也只能是关起门来偷偷地咬牙切齿，不敢惹一身正气的张纲。当然，恶人终究是恶人，不久，梁冀就寻了个由头，把张纲送进了“火坑”，调至广陵郡任太守。

彼时，广陵郡有个强人张婴，聚集数万人在扬州和徐州之间抗击官府，杀刺史，斩权贵，兴风作浪达十余年。期间，朝廷派了数位大臣和郡守带着精兵强将前去捉拿，皆被张婴所败。一时间，张婴成了朝野上下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梁冀虽不学无术，但在整人方面绝对业务娴熟，技术高超，他脑袋一转计上心来，极力推荐张纲出任广陵，以期借刀杀人。可令梁冀大跌眼镜的，张纲只身一人，单枪匹马到了“敌占区”，仅三言两语便使众人眼中的恶魔——张婴及数万叛兵俯首称臣，不仅了却了朝野多年的心病，也使梁冀的如意算盘落空。张纲凭借优异的表现受到汉顺帝的青睐和器重，顺帝想提拔他到朝中任职，可梁冀百般阻拦，最终顺帝也只好作罢。一年后，张纲积劳成疾，不治而亡，年仅46岁。

广陵百姓甚至张婴等皆悲恸不已，可梁冀却心中窃喜，更加无所顾忌。

03

到了汉桓帝时期，令梁冀没料到的是，竟又跳出一位大侠。时年19岁的郎中袁著，也是年轻气盛，见梁冀倒行逆施，且毫不收敛，一气之下上书桓帝：“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悬车之礼，高枕颐神。”现在大将军的位置已高到极点，大功已成，应警醒自慎，悬车引退，高枕养神。或许是顾及到梁冀一贯的“德行”，袁著在行文时颇动了一番心思，虽“不胜其愤”，却没有意气行文，更没有激扬文字，而是颇为含蓄委婉，点到为止而已。可尽管如此，梁冀仍不依不饶，非欲除之而后快。

袁著奏书刚一上达，梁冀就迫不及待秘密派人前去捉拿袁著。惊弓之鸟中的袁著获悉后，遂改名易姓，潜逃他乡。孰料梁冀根本不吃这一套，仍追索不已。不得已，袁著再生一计，托病假死。为了更逼真形象，他还仿照自己的真身，煞有介事地用蒲草编了个假人，大张旗鼓给自己办了一场葬事，以图蒙混过关。可梁冀是谁？天下第一恶人岂是浪得的虚名，很快梁冀就戳穿了袁著的把戏，捕获了袁著，并暗中将其打死。

04

张纲、袁著等人前赴后继先后上书揭露梁冀的恶行，可最终结果却大相径庭，袁著被梁冀暗中打死，而张纲却得以全身而退。都是刚直，为何结局竟如此的不同？

从袁著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他的刚直很大程度是出于一时的激愤，缺乏决绝的勇气和牺牲的精神，且对困难明显准备不足。在行文中他正直有余，刚性不足，说是谏疏，其实就是挠痒痒。当得知梁冀欲报复自己时，先是溜之大吉，后又伪装病死想蒙混过关。从袁著的表现看，虽不能说是贪生怕死，也是私心杂念较多。或者不客气地讲，就是走秀，借上书秀一把存在感和知名度，捞点政治资本而已，而不是真心实意地想扳倒梁冀。

如果说袁著是“愤青式”的刚直，而张纲则是骨子里的刚直。与袁著不同的是，早在弹劾梁冀之前，张纲就已做足了文章，多次上书或表态，表示出与贪官污吏势不两立的决心和气概。其铮铮铁骨，天地可鉴。出任“八俊”前，张纲之所以没弹劾梁冀，不是不想，而是时机不到，当顺帝选拔他担任“八俊”时，他立即抓住了这一难得的机会，先是通过一番行为艺术，营造出浓厚的舆论氛围，在先声夺人的同时，又拉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果断出手，给梁冀以致命的一击。在上表的书信中，他也是有理有据，直击要害，历数梁冀等人十五大罪状，刀刀见血，不给梁冀等人一点面子，更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一番拳脚下来，不仅灭了梁冀等人的威风，也在朝野中树立起一个顶天立地反腐斗士的光辉形象。

一个把生命置之度外的人，何惧打击报复？又怎能将其打倒？加害这样的仁人志士，不仅无损于他的形象，而只能更增其英名，并进而彰显出施害者的丑恶。这是梁冀之流不敢直接加害张纲的主因。反观袁著，一开始表现得似乎像个黑脸包公，而在具体的行动中却缺少应有的担当，敢做而不敢为，行文中露怯示弱，结果被梁冀一眼看出了破绽。当梁冀准备对其动手时，袁著竟敢在恶人面前耍花枪，玩起了假死的把戏，其实就是认怂服软，梁冀正好将计就计，暗下毒手，以极低的代价将其偷偷杀死。正所谓，不怕死才不会死，不贪财才有财，不要官才做官。

袁著还有一点拼不过张纲的，是声望上的差距。袁著上书前，只是一个普通的郎中，且只有19岁，可谓人微言轻，因此梁冀对其开刀，较少顾忌，作案成本也相对较低。而张纲则不同，出仕前就扬名一方。与梁冀相同的是，张纲也是个“官二代”，其父曾官至廷尉，一品大员。但与梁冀不同的是，张纲自小就勤奋好学，知书达理。更难能可贵的，张纲虽为官宦子弟，却绝少纨绔习气，自小就崇尚俭朴，“厉布衣之节”。地方多次“举孝廉皆不就”。出事前已名满天下。

直到四十多岁时经司徒大人反复说服动员，并以“高弟”相许，才答应出来做官，一出山就一步到位，任侍御史，用现在话讲就是监察部长，一为官就盯上了首恶，且屡出大言，并赢得了满朝的喝彩点赞，由地方名人迅速蹿升为“网红”，连皇帝都高看一眼，在选拔“钦差大臣”时，虽年少官微，却成为“八俊”中的一员，有如此高的声望，梁冀不能不有所顾忌。声望就是人望，就是人气。用现在的话讲，在张纲的身后，站着数千万怒目而视的“粉丝”，梁冀敢杀一人甚至数人，却不敢于千万人为敌，这既是张纲的底气，也是梁冀不敢直接加害张纲的真正原因。

由此可见，一个人想要刚直，也需要底气和本钱，这样你才能刚得理直气壮，直的善始善终，刚直的卓有成效。而这底气和本钱就是甘于淡泊的操守，疾恶如仇的品格，视死如归的气节。

公元159年，作恶多端的梁冀被汉桓帝处死，结束了71年罪恶的一生，张纲十六年前的心愿终于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