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牛肉的故事

本文转自：湖州日报

○ 许金芳

吃是人生头等大事，我的青少年时期缺少食物吃不饱，现在是鱼嫌腥味肉厌肥，真实现了从吃不饱到吃得饱向吃得好的变化。

1973年，我16岁，初中刚毕业，同年代的青年人因好几年没有地方读高中，单户籍所在地夹浦公社新华大队就有几十位应历届初中毕业生没地方读高中。机会难得，经过公社的统一考试选拔，并通过政审，我幸运地被录取。整个新华大队就我1人。光明大队与新华大队接壤，成哥是光明大队的人，百里挑一，也“金榜题名”。

成哥和我都是农家孩子，也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去水口中学读书，我经常走喜鹊土斗、吴城、市东这条路线，走这条路线，要从成哥家门口过。光明大队和新华大队隔河相望，石桥相通，地缘近人缘亲。我与成哥的父辈们都相互熟悉，生产生活过程中有过相互帮衬。

读高中期间，我俩是住校生，同住在学校涧北的集体宿舍里，一般是每周星期六上午从学校一起回家，帮家里干些农活，星期天下午拿了家里准备好的一个星期的饭和菜（六七斤米和一竹筒咸菜烧笋或炒地瓜藤等），一同结伴返校。

那是一个下雪天的午后，天空彤云密布，我到成哥家已近晚饭时分。成哥的母亲叶阿姨慈祥地掸了掸我身上的雪花，招呼我坐下，要我和成哥吃了晚饭再返校。我客气了一番说：“叶阿姨，现在雪还不大，我和成哥快点走，到学校食堂吃晚餐还来得及”。叶阿姨慢言慢语地对我说：“上星期，生产队一条可怜的老牛站不起来了，队长召集社员开会商议后把它屠宰了，每家分到了一些牛肉牛骨。难得吃牛肉，我留了一点给你俩尝尝，牛肉到今天晚饭已用红曲酒糟拌着放在碗里蒸了三个饭镬，想必是酥透了，趁热晚饭你俩吃掉。吃饱了再一起去学校，雪天有光亮，带上手电筒可以走的”。

盛情之下，我在成哥家吃晚饭。此前，物资匮乏，供销社食品站从没卖牛肉，16岁前我还没有吃过。

碗里一共是4块二寸长一寸宽左右的牛肉，我与成哥对坐在饭桌上。叶阿姨要我俩每人吃2块，我在饭桌上吃了1块。我用竹筷挟着那块看上去有点弹性的棉红色酒糟牛肉，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软中带硬的丝丝精肉，尽量时长些感受酥脆的口味和浓郁的香气。慢咽下去后胃中好似流进了一股暖流，两嘴唇舔上舔下，满口生香——真是太好吃了！

五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咯吱咯吱”的嚼劲，那个打嘴吧也不放下的好吃劲至今想起还是口水涟涟。改革开放这些年，吃的东西越来越丰富，牛肉类如黄牛肉、水牛肉、菜牛肉也是家常便饭。但实话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味蕾差了，以讲求质量到开始关注食物背后的情感与文化，常感觉找不到能让人记一辈子的味道和深情了。

尤记在叶阿姨家那时吃牛肉，饭桌上不管她怎么劝，饭桌上她为我准备的另一块我都没有吃，不舍得吃，也不敢吃。最后出门时，叶阿姨用玻璃瓶装了硬放到我背在肩膀上的米袋里，叫我到学校再享用。

那情那谊，我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