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交换所

本文转自：嘉兴日报

■王费涵

陈念是选择交换所的所长，她的任务是帮助人们选择一件他们已拥有的珍贵却无法察觉之物，来交换一件他们想要拥有的事物。

她干这一行十几年了，认识了许多平凡的人，听闻了许多故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帮助人们进行选择交换。她看到了选择所开辟的多条路径，也阅尽了交换所带来的巨大改变。

“丁零丁零……”门口的铃铛又被敲响了。现在不过早上六点，就有客人来。陈念一挥手，门就自己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男生被突然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他吓得张大了嘴，此时正是冬天，一团白乎乎的热气从男生的嘴里吐出。他试探地向前走，生怕前面有一汪深渊将他吞噬。

陈念见这种一惊一乍的人多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从容地看向面前的香薰蜡烛，蜡烛燃烧着，将冷冽的冬风摇身一变，变成了暖橙色的花束，带着几分柔情。

“您好！我是一名高三的学生，就读于……”男生紧张地进行自我介绍，在陈念看来，像是在准备一次隆重的面试一样。“我明明很努力，但是前几场考试都考砸了，马上又要大考，我好焦虑……我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他们非常辛苦，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但是我却一直在退步，我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陈念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这样的孩子很多，但是他们大多只能看到自己浮躁的表面，这个男孩有些不一样。

他很体谅父母，凭借这份孝顺，就得好好帮助他，陈念心里想着，男孩突然起身，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很傻吧，读书是自己的事，这件事能拿什么交换，交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念思考了几秒，温柔地说：“我知道你缺什么。”男孩摸了摸眼角，故作坚强地看向陈念。“你缺的是勇气和自信。”陈念望着男孩瞪大的眼睛，“你确定要进行选择交换吗？”男孩有些害怕，但他看见陈念的微笑，心里舒缓了许多，他点了点头。

陈念满意地点了一点桌子上的按钮。

到了学校，男孩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干劲，他认认真真听好每一堂课，做好每一份笔记。回到家后，他发现自己桌上的老式电脑不见了，桌上还留了一张纸条——“它太卡顿，不适合勇敢果断的你”。

陈念喜欢努力的孩子，所以交换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变成了接受无价的激励。

夜深了，交换所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像是徘徊着很多个人，推推搡搡。但陈念仔细听，发现仅仅是一男一女在门口吵闹着谁先进这件小事。

陈念有些乏累，她揉了揉太阳穴，随后轻轻一挥手，门开了。一男一女扑门而入。

“我先说！我不想赡养那个老头子！他以后要是老年痴呆了，什么也不懂，我还要伺候他？”女人声音非常尖锐，这一通无理又野蛮的话刺痛了陈念的神经，陈念刚准备开口，男人说话了：“我婚也没结，没个家庭，工作才刚刚转正，生活才有点起色，我怎么有时间照顾咱爸？你是姐姐，为什么不能为我想一下呢？”男人几乎要吼出来，陈念皱了下眉，一男一女仿佛是被冻结住了，两人的面部保持着刚刚吵架时的狰狞，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陈念很少见到这样不礼貌的人，她略感生气：“来这儿不是吵架的，而是用选择交换来解决问题的。”男女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陈念知道他们平静下来了，她一敲桌子，男女就恢复了动态。

陈念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都不愿意赡养，为什么不把你们父亲安排到养老院呢？”女人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谁有这么多闲钱呢？”陈念感到一阵刺痛，又是钱，明明是在亲情面前不值一提的东西，现在怎么这么有地位了？

陈念镇定下来，严肃地问这对姐弟：“你们确定把你们父亲的赡养权交换掉吗？”姐弟互不相视，但是他们一起坚定地点头。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一把利刃，剜挑了人心。

姐弟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一出门，他们感觉脑子空空的，少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姐弟俩想验证交换是否成功，他们回到了父亲的家，两个人都故作热情地喊了一句：“爸，我回来了！”他们发现没有回应。姐姐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地走向厨房，没有人，饭桌上有一盘冷掉的糖醋排骨和一张字条——“我记得你们的最爱是我亲手做的糖醋排骨，你们记得我的最爱……是你们”。

姐弟俩对视，两个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弟，我们最爱的是糖醋排骨？”

“好奇怪啊，姐，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们来这儿是干吗的？”

“我不知道，弟弟，这是哪啊？这字条是谁写的？”女人望了望茶几上的相框，“这张照片上的老人是谁？”

“不清楚，我们走吧，我还有方案没做完呢！”

陈念在镜子里看见姐弟两个失去了对父亲的记忆，感觉到悲痛又可笑。她敲了一下身旁的按钮，镜子里的姐弟俩变得头痛欲裂——他们一下被点醒了心中的缺失，他们记起来父亲被他们换走了，他们再也找不到父亲了。他们发了疯似的跑回了原来有交换所的地方，交换所的门却永远关上了。

陈念讨厌用金钱来衡量亲情的人，她讨厌后知后觉，失去事物之后才懂得珍惜的人，所以他们交换后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再也无法安心回忆起父亲。

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酸甜苦辣，百味人间。

陈念一按桌上的按钮，交换所瞬时从这条街上消失了。

陈念是选择交换所的所长，她的任务是帮助人们选择一件他们已拥有的珍贵却无法察觉之物，来交换一件他们想要拥有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