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只奶牛猫

本文转自：今晚报

自从两年前养了橘猫咪咪，我满眼皆猫，包括流浪猫。一年前的春天，我在小区里发现了那只奶牛猫。当时，它与三四只流浪猫混在一起，我一眼就看到隐在树篱下有少量残余猫粮的空餐盒，从此我也往那里添加猫粮。

猫们仿佛摸准了我放置猫粮的规律，一到时间就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只是它们等我离开才小心翼翼凑近去吃，只有一只精瘦的奶牛猫例外。它上半身全黑，肚皮和两只后腿纯白，像草原上的一只黑白花奶牛。它的眼珠也与别猫不同，完全的黄，加上纯黑脸庞上的几根白胡须，这样的特征极其鲜明。

奶牛猫很快熟悉了我，殷切期盼我的到来。然而，我添好猫粮后，它不像同类一样一拥而上，反而一步步紧跟我……“快去吃！”明知它听不懂，但引导它还是有效的。它只低头吃着好像不安心，时而抬头看我，唯恐我离开。看到我挪动脚步，它立即停止进食，跟我一路小跑……

邻居告诉我，这是一只母猫，已有两只白花幼崽，所以它总是竭力觅食，并想让人类收留它和孩子们……

一天晚上，添完猫粮，陪着它吃完。回家时，它寸步不离要跟我进单元门，一番“劝说”，它后半身立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我走进去。这样的情形重复几次，每天晚上回家竟成为一种仪式，要颇费周折才能让它止步。

又一天晚上，单元门口的路灯下，奶牛猫从一片冬青树篱中走出来，仿佛专门等我。平时，我在报箱里放一点猫粮和猫条。那天喂它猫条，它吃完后不肯离去，恋恋不舍地跟着我到单元门，抬头望着我。外面细雨蒙蒙，我恨自己的局限——家里已住了一只橘猫，我与家人多次争吵，才留下它的——看着奶牛猫渴望的眼神，我对丈夫说：“要不，咱把它带回一起养吧？”

丈夫一听立即暴跳如雷：“你若养它，我把家中那只一起赶走！”同时，他嘲笑我“小女人”，瞎心软：“这只小猫够幸运了，你每天照顾它。它多自由呀！或许春天会遇到一只多情的异性，恋爱生子。可是如果跟你到家里，你能不为它绝育吗？不瞒你说，每当看到咱家咪咪丧失了恋爱生子的权利，我才真正同情怜悯它。所以你要让你的爱心有边界才是！”

奶牛猫被关在门外的一刻，我的心剧痛，晚上辗转难眠。之后的许多天，不但餐盒不翼而飞，猫们也不见了踪影。邻居告诉我，物业早就痛恨我们这些养猫人了，暗暗清理并赶走了猫。我心一紧，四处寻找那只奶牛猫，一遍遍呼唤着。终于有一天，刚进小区，发现它在路边的草丛中，对着一包鼓鼓的垃圾觅食。我激动地喊它一声，它“喵喵”着跟上我。我去单元门报箱前给它取猫粮。谁知，这样的跟随，却被不停经过的路人打断，它一下躲进了绿化带。我本以为它一直默默跟着，一回头，却不见它了。我忽然意识到，它消失的这段时间，因为被驱赶，所以如此怕人。

欣慰的是，它还在这个小区。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一排大树后的隐秘角落，那里曾是流浪猫聚集地。我绕进去。密集树丛的空地上，四五个猫舍一字排开，地上放着猫粮和水。四五只猫见到我一哄而散，却没有奶牛猫。

它仿佛消失一般，几个月后才在单元门口不远处见到。我立即引它到猫舍，告诉它：这就是你的家。它竟如此聪慧，仿佛听懂我的话：乖乖地钻进去，探出头望着我，再出来用头拱我的手和腿……从此，我总能在这里找到它。尽管有时它还跟我出来，但我用话语引导它，它果真停住了脚步。

2023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我踩着深深的雪走近猫舍，平时的七八只猫，只剩了两只，没有奶牛猫。

整个冬天，再也没见到它。

保洁人员告诉我：天太冷时，猫们就去楼里或地下车库了。我默默为奶牛猫祈祷着。

春雪飘飘的一天，邻居追喂一只怀孕的黄猫，告诉我：能出现的，说明挺过了冬天；不见的，应该去了天国……

我立刻想到奶牛猫，泪水直涌：奶牛猫，春天来了，你一定活下来，我在等你！

带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每天走进那个猫舍角落，期待一个奇迹。

小区的绿化带，腊梅、玉兰、连翘先后热闹起来，仍不见奶牛猫。

难道……

这天，气温升到了22度，我换上春装走近猫舍——啊，奶牛猫安静地卧在一张蓝格棉垫上！两三只猫见我进来四散逃走，它先是一愣，接着走向我。我把猫粮放下，转身跑回报箱取了猫条，它狼吞虎咽。

那一刻，心花怒放：我和奶牛猫，一起迎来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