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影中回首

《回首一笑七十年》 郑佩佩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6年1月

7月17日，郑佩佩女士悄然离世，她璀璨的光芒永远定格在了78岁。

这位出生于上海，成名于香港的“武侠影后”在银幕上为观众塑造了无数经典形象：《大醉侠》中的金燕子、《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华夫人、《咏春》中的五枚师太、《杨门女将》中的佘赛花，以及《卧虎藏龙》里的反派玉面狐狸。

蔡澜写郑佩佩年轻时“美艳惊人”，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女子。写她像自己演的女侠一样有情有义，她的一生好像是为了别人而活的。他本想拒绝为郑佩佩的书写序的请求，但后来收到了郑佩佩的回复：“你爱怎么说都行，都一把年纪了，有几句真心话能听到呢？”

2019年，郑佩佩被诊断患有神经退行性非典型帕金森综合征。早在2015年底，在确诊此病前，郑佩佩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曾对我的孩子们说，我走后，骨灰要撒在黄浦江里。不过因为前两年，我已经决定把遗体捐给香港大学，按照惯例，做完研究后，骨灰要撒在香港大学的校园里，所以可能就不会撒在黄浦江了，但我一直为我是一个上海人而自豪。”

在银幕上演绎飒爽英姿，在生活中保持乐观坚韧的郑佩佩用行动诠释着何为真正的“侠骨柔情”。而她的态度正如她在《回首一笑七十年》的封面上写下的那句话：“当我走过这些日子时，我从未在意过。然而，当我如今提起笔，要把这些往事写下来时，才发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摘选

我小学是在家附近的世界小学上的，中学则是在市三女中。其实世界小学也是颇有名气的，后来进了邵氏才发现像陈厚、葛兰等上海来的大明星，都是世界小学的校友。至于后来我怎么会考上市三女中呢？到现在我都还是讲不清楚。

话说我考进市三女中后，被分配到第二班。学校应该是以年纪来分班吧，所以班上同学年纪大概都差不多大，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都应该先后到七十岁了。

我还很清楚地记得，我们当时的班主任是郭家瑛老师。那时候郭老师最多比我们大十来岁吧，中等身材，皮肤白白的。

我总觉得最大的遗憾是未能见到郭老师最后一面。

自从同班同学韩敏中联络上我之后，很快我就和郑薇、老班长蒋胜利也联系上了。这些年来，每次我们几个老同学一有新的成员加入聚会，老班长都会提议去探访我们这位旧时的班主任郭老师。很快，这就成了我们聚会的一个节目。

每次和郭老师在一起，我们这些老人们，突然好像又回到从前，一个个都成了十几岁的中学生，我也自然又成为当年郭老师所点评的“一个过分严肃的小女孩”。或许我从当年就想把自己培养成像郭老师那样有气质、有涵养的女性，我以为至少得从多看少动口学起。

的确，十几岁的孩子，老师永远是他的榜样，所以郑薇常说我们二班学生一个个一手好字都亏得有郭老师。

2013年，我们本来约了要一起给郭老师拜年，没想到等我匆匆赶到上海，老班长说我们已经来迟了一步。

或许是有点遗憾，但是想深一层，此生能被郭老师教导过，那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读书的习惯就是在那段日子养成的，那时候郭老师会让我们读很多好书，当我读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时，读到他写的这一段话不由动容了：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这生命，人只能得到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至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这一段话深深打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我们都发誓要牢牢记在心里成为我们这一辈子的座右铭。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像我这样刻骨铭心，至少这段话一直都是我的座右铭。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为自己一生碌碌无为而羞愧。

除了郭老师以外，我还认识了一批好同学。照理来说我读世界小学时也应该有很多好朋友，因为小学同学都是离家比较近的，更容易交往，但是毕竟年纪比较小，所以没那么在意“友谊”，到了中学我开始懂得了，朋友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选自《美好的女中岁月》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