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的驾驶牌照，为什么是晋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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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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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风物菌

《流浪地球2》，无疑是开年最震撼人心的电影巨作。

沟通地月的太空电梯、拯救世界的海鸥数字生命、建一万台发动机推动地球用两千五百年时间寻找新家园……这是只有中国人才能拍出来的未来史诗。

写出《流浪地球》的刘慈欣，在家乡本地的电影院二刷影片，认为它是中国科幻电影在“世界舞台上响亮的鸣笛“。导演郭帆则早就表示“特别想去娘子关电厂看一下，看看科幻诞生的地方。”

图1《流浪地球1》地球发动机片段。 图2《流浪地球2》太空电梯片段

有意思的是，刘慈欣的家乡，这个诞生了《流浪地球》《三体》等经典科幻的摇篮，并不是一座充满科幻气息的未来之都，而是一座硬核的重工业城市——

山 西 阳 泉。

从狮脑山俯瞰阳泉。 摄影 / 赵君

阳泉，本身就很科幻？

阳泉，到底在哪里？这座山西最低调的城市，其实就藏在《流浪地球》小说开篇的核心设定“地球发动机”之下——

“我们首先在近距离见到了地球发动机，是在石家庄附近的太行山出口处看到它的，那是一座金属的高山，在我们面前赫然耸立，占据了半个天空，同它相比，西边的太行山山脉如同一串小土丘。”

阳泉，位于这一串“小土丘”里的太行山与系舟山一带。行军穿过太行山的曹操，感叹这里“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巍巍太行，以200千米山路，隔开了河北省会石家庄与山西省会太原两座迥然不同的城市，阳泉，便是两座城市之间那“一山之隔”。

山，是理解阳泉的密码， 从传说中赵氏孤儿藏身的孤山，到娘子关所在的绵山，山地丘陵，占阳泉面积的绝对比重。这里土地贫瘠、气候寒凉，并不适合开展农业生产、聚集人口，是山西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地级市。

娘子关镇守在“太行八陉”之一井陉之上，自古就是连通黄土高原与华北平原的重要通道；白狄政权中山国始建的固关长城亦千年不倒。俯瞰全市的狮脑山更是成为百团大战的主战场，记载了一段革命史诗。

固关长城与脚下，便是山西的第一条高速公路 。摄影 / 沙特牛仔

山，也让阳泉成为一处遁世的秘境。所谓“地上文物看山西”，山西阳泉自然古迹众多，比如现存最早的木结构关王庙，盂北泰山庙、马齿岩寺等建于元代的寺庙，还存续着始建于金代的冠山书院。相较于科幻作家，出现得道高僧好像才更符合这里的设定。

然而阳泉山下，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阳泉整座城市就覆盖在沁水煤田东北部之上，煤炭储量高达100亿吨，还以高品质低灰无烟煤为主。早在1906年，山西的第一条铁路就经过了阳泉，1907年近代化煤矿建立，这时的阳泉，已然超前于时代。

“一五”计划之后，阳泉更是成为全国最大的无烟煤生产基地和重要的能源化工基地，是河北与北京的供电担当。还出现了直通上海的货车队，用一车车煤换来上海日用品的盛况，一度号称“山西小上海”。

太行山里的低调小城，点亮了整个华北，成为支援全国工业发展的大动脉，是不是已经有了科幻“内味儿”了？

时至今日，阳泉主城区的行政区划依旧是城区、矿区、郊区，一看便知是工业时代的遗产。阳泉的重工业吸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工人家庭（包括遭遇过1942饥荒，在北京当过干部，最终下放阳泉的刘慈欣家）。他们如同刘慈欣笔下的人物，有集体主义时代的鲜明特征又没有太多地域特征。就像在某次采访中，鲁豫问刘慈欣:“你觉得你是北京人还是山西人？”刘慈欣回答：“我觉得我是地球人吧。”

在另一位中国科幻作家韩松的眼里，阳泉至娘子关一线，满是“时代喧哗造物忙”的一派盛景：“沿途皆是运货大车，不乏运煤的，运易燃爆化工用品的，如史前巨兽纷纷奔过。”也许，电影《流浪地球1》开篇，那个无数辆卡车挖空太行山，用重元素聚变推动地球的经典场景，便是阳泉人以煤铁重工业投身新中国工业洪流的一种缩影。

阳泉水泵厂工业遗址，如今是“阳泉记忆1947”文化园。摄影 / 沙特牛仔

因此，阳泉折叠了不同的生活方式。飘抿曲、糊嘟这样的晋菜代表，广泛流行于晋地山区的过油肉，极富国营工厂附属食品厂特色的维尔康汽水，如今仍是阳泉人的心头好。

综合晋北、华北与厂矿风格的阳泉美食。制图 / 任东

阳泉，是刘慈欣光怪陆离的科幻世界与充满煤灰味现实生活交汇的连接点。

娘子关，如何塑造刘慈欣的科幻宇宙？

2015年8月23日，一位宇航员从国际空间站通过视频连线向全球宣布，中国作家刘慈欣凭借科幻小说《三体》荣获“科幻文学诺贝尔奖”雨果奖。而当时，刘慈欣正在他生活的小城山西阳泉一条泥泞的路上开车。小地方与大幻想，就这样以非常“科幻”的方式链接在一起，而这一切的起源，便始于比阳泉更小的——娘子关镇。

万里长城第九关-娘子关。摄影 / 沙特牛仔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娘子关是历史书上的一个著名符号，对于中国的科幻迷来说，娘子关则是科幻界的一代传奇，就拿汇聚了刘慈欣作品精华的电影《流浪地球2》来说，源自《三体》系列的 “太空电梯”，源自《吞食者》的炸月球狂野思路，与《镜子》里能预知未来的超弦计算机颇为相似的人工智能“MOSS”……这些设定里的各色刘慈欣作品，大都是在娘子关诞生。

娘子关不只是天下雄关，还有兴建于1965年的娘子关电厂。它深藏小镇的群山之中，却一度是华北的电力枢纽，起到保证山西、河北、北京三地电力供应的重要作用。

娘子关火电厂的冷却塔如今彻底冷却。摄影 / 沙特牛仔

正因如此，厂里的生活条件很好，为了运输煤炭交通也很便利，还是山西省最早有互联网的地方。对秉持“躲在作品背后”理念的电厂计算机工程师刘慈欣来说，平静、简单、压力小的娘子关是理想环境，以至于摸鱼摸出中国科幻新纪元——

“大家每天也都是在电脑前坐着，谁也不知道谁坐在那里干什么。买一个质量特别差，转一个角度就看不见的液晶屏，坚守岗位的时候，你就可以写作了。你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娘子关很小，但刘慈欣的视野很大。正是在这处超然而不封闭的“红岸基地”里，“科幻的风筝虽然仍然飞得很高，但被拴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然而，随着阳泉经济转型，娘子关火电站也从07年开始逐渐关停，带给刘慈欣巨大的心理压力，也让他的作品以2008年左右为界，从对人与大自然的追索，走向“社会极端环境下的复杂实验”。《三体》里被降维打击成“全息照片”的地球人永远不会想到，宇宙毁灭竟然源自一座现实中的电厂关停。

娘子关火电厂与流浪地球壁画。摄影 / 沙特牛仔

电厂关停了，但一个科幻宇宙意外诞生。就连新年期间的阳泉彩灯，也满是太空元素。而如果科幻迷来到娘子关电站，便会看到一幅神奇的景象——电厂不再黑烟滚滚，外墙上贴着近1400平方米的壁画，甚至还有《流浪地球》电影里地球发动机推动“小破球”进军太空的经典一幕，走一圈，仿佛能看完一本“刘慈欣宇宙极简画”。

当那句“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印在电厂外的长墙上时，这座并不怎么科幻的重工业城市，似乎也多了几分科幻的质感。

阳泉市区远眺图。摄影 / 沙特牛仔

这里兴起于煤铁工业，历经《地火》中工人的血汗；

这里觉醒于革命与战火，暗藏《球状闪电》中的强国心愿；

这里有中国最要紧的能源生命线，诞生《流浪地球》举世界之力冲出宇宙的构想。

工业化本是一百多年来中国人流血、牺牲、走弯路，却依旧孜孜以求的未来，而阳泉历史浓缩了这一切。

我爱阳泉。摄影 / 郝锦华

阳泉走出刘慈欣是一个特例，但经历了曲折现代化过程的中国走出刘慈欣却是一种必然。

正如韩松在《路过科幻圣地娘子关》里所言：“过娘子关的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幻想生发于贫瘠、创痛和追赶。”

编辑 | 毕拙林 后果

图片编辑 | TAO 顾嘉玮

地图编辑 | 孙璐

图片设计 | 任东

头图、封图 | 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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