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血液污染事件震惊全世界？

不久前，有一条新闻登上热搜，那就是“英国将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几天后，英国又爆出了一条血液污染丑闻，说的是英国有人因为输入了含有艾滋病等传染性病毒的血液而感染了疾病，这些被污染的血液来自美国。

这些新闻是真的吗？全球会不会就此上演一场公共健康危机？

一、英国将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

中文媒体在报道英国将允许艾滋病感染者捐精捐卵的内容时指出，信息来源是BBC发布于2024年5月15日的新闻。原文中明确指出，“对原有相关法律的一项修订案还需要等待议会批准”。

修订案中明确规定，艾滋病毒感染者可以向家人、朋友或已知的接受者捐赠精子或卵子，但必须满足三个前提。

第一个前提为“捐赠者必须是持续的，无法检测的病毒载量”。如何才能算是“持续的，无法检测的病毒载量”呢？它是指艾滋病感染者携带的病毒要持续低于每毫升200个载量，而且还进一步说明这一指标意味着艾滋病毒不会传染给他人。

英国人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确有其事，只不过仅仅是英国卫生和福利部发布的声明，还没有得到议会的批准。

但是，除了接受捐赠者的知情权，真的能保证艾滋病毒不会通过受孕传染吗？艾滋病感染者携带的“持续低于每毫升200个载量意味着艾滋病毒不会传染”，这是医学界公认的结论吗？

医疗科技类的博主在网上解读英国修订案时提出，这其实是基于“U=U”的科学结论上做的修订。

2017年11月，著名的医学杂志《柳叶刀》曾发表过一篇名为《“U=U”2017起航》的文章。文章内提到的U=U是Undetectable=Untransmittable的简称，意思是“HIV检测不出就等于不具备传染性”。

得出这一结论是基于自2000年以来进行的一系列的采样数据。除了一些较小的研究之外，2007年到2016年全球范围内共进行了三项艾滋病毒传播的大规模研究，参与研究的对象有数千对夫妻，也包括了同性伴侣。其中，每对夫妻或伴侣中有一方是艾滋病毒感染者，另外一方则不是。在这三项大规模的研究中发现，艾滋病毒阳性的一方只要是病毒得到抑制，他/她的伴侣就不会被其传染。

2017年《柳叶刀》发表“U=U”文章后，这一研究成果也得到了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的认同。2019年《柳叶刀》杂志再发一篇结题报告，其中提到，研究再次表明，通过接受抗病毒治疗，HIV感染者体内病毒载量低于检测下限时，即使发生导致HIV传播风险最高的性行为方式，阴性一方都是安全的。

时至今日，U=U这一结论已经得到了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世界卫生组织、美国CDC以及国际艾滋病学会的宣威认可。

其实多年以前我们已经知道艾滋病毒的感染现在可以被药物很好地控制。那英国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的前提之一“六个月的抗逆转录病毒治疗”，是不是就是一种药物控制法呢？这能够确保捐赠者的病毒不会传染给受捐者吗？

王红梅（药学博士 美国艾滋病预防科学家）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解答。

看来，“U=U”已经是全球医学领域的科学共识了。而修正案中的第二条也是为了确保捐赠者携带的病毒达到检测不出的水平。

但即使有科学依据的安全前提下，英国政府的开放态度仍然是非常超前的，这或许也是修订案被提出后引发争议的原因之一。

2019年，新西兰根据“U=U”开设了世界首个艾滋病阳性捐精库“Sperm Positive”，旨在减少感染病毒的人所经历的耻辱。除此以外，只有英国提出了修改相关法案，允许艾滋病人携带者捐精捐卵。

在美国，按照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的规定，精子与卵子的捐献者必须进行人类免疫缺陷病毒即艾滋病毒的检测，结果阳性是不允许捐赠的。同时还有多条不允许捐赠的规定都与艾滋病等传染性疾病相关。

在中国，根据《人类精子库管理办法》的规定，捐赠者必须进行严格的筛查和检查，包括艾滋病毒抗体检测，艾滋病毒感染者不能进行捐赠。

尽管“检测不到就等于不传播”这样一个科学事实已经是被国际广泛认可的，但是在多数国家，对于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捐赠仍然是持非常保守的态度。

为什么英国首当其冲打开这扇大门？我们不妨再来看一下BBC的报道。可以看到，在文章当中它多次提到了“同性恋伴侣”的字样。

同时，英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从2017年到2022年，被认定为女同性恋、男同性恋或双性恋的英国公民约有180万，占3.3%。可见，修正案的提出与英国社会的性别认同以及性取向多样性有关。

2014年，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曾提出2030年终结艾滋病的愿景，并基于此目标与世界卫生组织倡导了“3个90%”的基本理念。

从英国国家艾滋病基金会提供的数据来看，在2019年，英国在这三个方面的数值分别已经达到了94%、98%和97%。

修正案确实体现了对艾滋病毒感染者平等的生育权的重视。但能够在英国提出，有着英国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医疗背景作为基础，而且实际操作必然还是要依赖于严格的医学管理，以确保不会对社会的健康和稳定造成负面的影响。

二、“耻辱”的血液污染丑闻

就在这份修正案提出的几天之后，英国的医学管理爆出了令人震惊的一个污染血液感染事件，连英国首相都称之为“耻辱”。

当地时间5月21日，与“污染血”丑闻相关的报道占据了英国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综合英国广播公司（BBC）、《卫报》等媒体报道可知，一项历时多年的调查报告在5月20日被公布。这项经过5年调查取证，共计2527页的调查显示，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英国有数万人因接受受污染的血液和血液制品而感染了艾滋病毒或肝炎，目前已有3000多人死亡，还有一些人留下了终身的健康并发症。

受害者主要分为两类，需要输血的人和需要血液或血液制品作为治疗手段的出血性疾病患者，尤其是血友病患者。血友病是一种遗传性疾病，血液无法正常凝固。

在20世纪70年代，英国开发出一种新治疗方法，即用浓缩因子来替代缺失的凝血剂。这种浓缩因子由捐献人的人体血浆制成，生产商会将成千上万人的血浆汇集在一起制成这种产品，这也同时大大增加了产品当中含有感染肝炎和艾滋病毒等病毒的风险。

由于当时英国生产的浓缩因子短缺，因此从美国引进，恰恰是来自美国的血浆带来了传染性病毒。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自1993年起，英国卫生系统工作人员“故意”销毁了相关的文件，相当于“普遍掩盖事实”。

这里我们就有点疑惑了，美国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一向是以严苛著称的，那血液制品这么重要的医疗产品怎么能够出问题呢？而且它还是漂洋过海，危害到了自己的盟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目前世界上只有5个国家允许有偿献血，包括美国、奥地利、捷克、德国和匈牙利。在美国，运营有偿献血中心的大型公司主要是收集血浆或其他血液成分。同时，自1970年以来，血液和血浆制品就成为了各大医药企业的一单大生意，美国更是全球血浆制品最大的供应商。

根据BBC的报道，英国血污染事件发生时期，全球对于艾滋病的认知尚不全面，而美国的大部分血液均来自“高危献血人”，譬如监狱的囚犯、吸毒者等高风险献血者，这导致血液受到了艾滋病病毒和丙型肝炎病毒的污染。与英国一样深受其害的国家还包括法国、加拿大等国。

虽然1986年之后，英国的公立医疗机构不再使用这些“高危人群”的血液，但是美国出口的血液的安全问题并没有就此结束。

与此同时，美国的血液产业却蓬勃发展，美国血浆蛋白治疗协会的数据显示，美国人有偿献血次数从2006年每年的1200万次增加到2016年每年3800万次，2019年这一数字超过了5300万次。为了满足需求，美国的有偿献血中心数量从2005年不到300个增加到2018年的600多个。

多年以来，不断有媒体爆出美国有偿献血程序简单，血液安全无法保障，很多人以卖血为生。《华尔街日报》2022年曾经报道，在全美献血总量中，大约10%来自墨西哥人。2021年，美国联邦政府曾禁止墨西哥人持短期签证来美国边境地区献血，但是这一命令遭血浆产品公司起诉，最终于2022年被废除。

艾那·唐根（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获取血液的途径有很多。一种方法是通过捐血挣钱。大多数城市中都有诊所，你可以随时去，他们会给你15-25美元作为一品脱血的报酬。但问题在于，那些想要钱的人通常是为了购买毒品。这些人往往有很高的感染艾滋病、肝炎以及其他血液传播疾病的风险，因为他们自己使用枕头来注射海洛因。”

“但这些血液捐赠是很危险的。这些血液诊所的目的就是赚钱，他们并不关心捐赠者的健康。他们所做的就是将血液烘干，然后制成血浆，最后将其送往世界各地。另一种方式是献血活动，定期会有童子军、女童子军以及一些自愿者捐血，他们会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助我的同胞，还有一些人会把血液捐给血库。这些人会捐血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因为他们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被认可的方式，是从监狱的囚犯身上提取血液，他们中很多人吸毒。由于监狱里发生的事情，囚犯感染艾滋病的几率很高，所以从中抽取血液风险极高。但当监狱当局或医疗公司决定赚钱时，就只能削减成本，可能成为一场潜在的灾难。你可以从囚犯身上提取血液，而且几乎不用付给他们多少钱，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给过任何报酬。关于囚犯进行血液捐赠的主要调查集中在阿肯色州，但有人怀疑，美国其他监狱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这就很有问题了。”

英国历届政府、国民医疗服务体系和血液服务机构在这一事件当中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美国所出口的问题血液及血液制品是这个事件的源头。

血污染丑闻和艾滋病患者捐精捐卵修正案的提交是两件独立的事件，但是从时间的发展顺序上来看，它恰恰反映出人们对于艾滋病的认知正在更加的全面和科学，也同时反映出医疗卫生安全体系的可靠才是最大限度地保护所有人的健康。

让政策在实施的时候能够不背离它设立的初衷，科学认知和严格管理，未来允许艾滋病人捐精捐卵的修正案通过实施的话，英国在保护艾滋病人生育权和名誉权的做法上是值得赞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