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春秋前期的一个著名事件“周郑交质”

“周郑交质”是春秋前期的一个著名事件，一个非常具有象征性的事件，甚至可以说它是春秋时代最具标志性的事件之一。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个事件的经过。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仓皇东迁洛邑时，郑国的国君郑武公曾经参与护送，是有大功劳的；周平王对郑武公也很感激，就把他封为周王室的执政卿。在春秋时代，执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你可以想象，当时周平王对郑国有多信任、多倚赖。

郑武公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姬寤生即位，就是著名的郑庄公，他同时也继承了周王室执政的位子。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郑庄公是春秋前期的一代雄主，城府很深，能力很强，在他的领导下，郑国不断扩张，日益强盛，有的历史学家把这段时间称为“郑庄小霸”。总之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在“春秋五霸”出现之前，郑庄公就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眼看郑国日益强大，锋芒毕露，周平王逐渐感到不安起来。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卧榻之侧趴着一头猛虎，谁都会担心紧张。于是在公元前722年，周平王想了一个办法，他准备把虢公也封为执政，虢公就是虢国的国君。周平王希望以这种方式牵制郑庄公，削弱他的权力。

不能说这步棋有错，只能说周平王不幸，碰上的是郑庄公这个雄心勃勃的对手。

果然，郑庄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不高兴，他派人去问周平王：听说要让虢公执政，是什么意思？

周平王心里有些害怕，就撒谎说：没这回事儿啊。

但是郑庄公不信，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局面很尴尬。

这件事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周郑交质”。

所谓“交质”，简单来说，就是双方互派人质，作为抵押，以此取信于对方。周王室派了一个王子去郑国作人质，郑国则派了太子到洛邑去作人质。对于周平王而言，这是一个奇耻大辱，因为互派人质，就意味着周郑双方居于平等地位，意味着强臣压主，天子威严扫地。我们都知道《诗经》中那句著名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随着这两个人质的出现，这句话成了一句空话。这是周代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性质如此恶劣的事件。

但是周平王又不能不这样做，因为当时周王室江河日下，郑国却蒸蒸日上。周平王需要郑国的保护，更不能招致郑国的怨恨。如果周平王一意孤行，强行剥夺郑庄公的执政地位，让虢公当上执政，郑庄公很可能会报复，虽然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周室，但是他攻打虢国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如果他打了虢国，那和打周天子的脸有什么区别？

《左传》在讲到这件事的时候，有如下一段话：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蕴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

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说，如果双方真的互相信任，遵奉礼仪，那么即便山间水沟里的浮萍野菜，都可以作为表达诚信的祭品供奉鬼神；两国缔结盟约，按“礼”去做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交质”呢！

“君子”当然批评得很对，但他没有看到关键之处，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目的都是利益，所依靠的都是实力，撇开这两点，都是空话。

所以，对于周平王来说，“周郑交质”虽然是一种耻辱，但也是一种无奈的平衡，可以接受。

但是“周郑交质”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仅仅两年之后，周平王去世，两位人质各自回国，这种平衡随即打破。周平王的孙子，就是周桓王姬林，采取了硬碰硬的激进方式去对付郑国，最后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给周王室带来了更深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