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增长的故事：日本收入退回三十年前，经济不是永远向上的

日本内阁府日前发布的国民经济计算年度推算显示，从成为富裕程度大致标准的人均名义GDP来看，日本2021年GDP为39803美元，在经合组织的38个成员国中排在第20位，低于2020年的第19位。

日本人均收入增长乏力，个人消费的低迷正在拉低日本经济整体增长。

从二战后的一片废墟，到成为发达国家，日本仅仅用了二十来年的时间就创造了一个亚洲奇迹，但眼下，日本国民收入再度退回三十年前，日本的例子告诉我们，当一个习惯了永远上涨并创造奇迹经济体陷入停滞甚至是衰退，这对于日本年轻人来说，可能就意味着希望的破灭，以及低欲望的到来。

日本的例子，或许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理清中国经济当下面临的困惑，以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风险，而这一切，又和年轻人息息相关。

日本经济财政再生相后藤茂在12月23日的记者会上指出，“由于长期通货紧缩，企业抑制投资和工资，个人不得不减少消费”。

早在2005年日本的人均GDP在经合组织中还位居第13位，从中长期来看，日本的排名呈现下降趋势。

长期的通货紧缩，带来的是日本企业降低的投资需求和工资，这又变相导致了日本员工的收入下滑带来的消费支出减少，对一个发达经济体而言，消费在经济中的占比至关重要。

日本名义GDP的总额，2021年日本为5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5.2%，虽然仅次于中美排在第三位，但按比例来看低于2019年的5.8%，创历史最低。

日本GDP自2010年被我们反超之后，降至第三位，日本经济占全球GDP的比例在2015年为10.1%，在十六年的时间里下降了约一半。

以美元计算的日本GDP倒退回三十年前，如果按1美元兑140日元计算，预计日本2022年的GDP时隔约三十年后低于4万亿美元，基本与德国持平，以美元计价的日经平均指数今年下跌2成，工资也退回三十年前。

日本自90年代经济泡沫破灭之后，在漫长的三十年时间里，至今仍未经历增长，日本的人均收入水平和GDP总额在今年更是创下了新低，尤其是日本GDP在三十年后重回4万亿美元，这一切的背后都在向我们述说着，当一个“日本奇迹”失去了三十年后，是如何彻底改变日本人的社会面貌和社会结构的。

野村综合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曾准确研判日本经济泡沫破灭，在1990年之前，那是日本经济最意气风发的时代，日本人普遍相信房价永远会涨、自己永远不会失业，日本企业给雇员签订的“终生劳务合同”甚至一度被当成美谈，日本员工相信自己薪酬永远会增长，他们根据此消费、贷款三十年买房，甚至是重金投入子女教育。

日本人的信心，在上个80年代达到顶峰。

随之而来的就是经济泡沫破灭。

日本经济泡沫破灭之后，人们的奖金没了，甚至丢掉了工作，但需要支付的住房贷款和教育费用却丝毫没有减少，由于房价的下跌，很多人企业和日本雇员面临破产和负债，这是辜朝明最重要的经济观察：资产负债表衰退。

一个人的消费就是另一个人的收入，一个企业的投资就是另一个企业的收入。当经济不再快速循环消费，当几乎所有的企业都不投资，经济就会进入漫长而剧烈的恶性循环，不管日本央行如何降低利率，日本雇员和公司都不再贷款，更不再消费。

按照辜朝明的测算，日本经济泡沫破灭让日本损失了1500万亿日本财富，更严重的是让日本企业和家庭连续十五年将主要收入用于还债，整个日本经济因此错失了十五年。

回顾日本经济史，我们很容易就会发现，在此之前，日本连续45年的持续增长，让日本人和日本企业坚信未来只会更好，经济会永远向上增长，人们的收入只会越来越高。

但日本经济盛极而衰往往只要一瞬间。

1990年的大衰退之后，日本所能做的就是把银行里的钱借出来，以刺激财政，投资基建，最终保住了国民的生活水平，让日本年轻人有机会成为“平成废宅”度过自己的一生。

辜朝明说：“历史上每个经济体都只能保持一段时间的高速经济增长。只要贸易全球化还在继续，放慢就无可避免。”

对我们而言，日本的经济增长故事告诉我们，日本是如何经历45年的高速增长，在创造了一个亚洲最快迈入发达国家的奇迹之后，陷入长时间衰退的。

这种长期性的衰退，也带来了一系列难以预料的社会后果，日本年轻人成为了“平成废宅”，大量的低欲望年轻人推迟结婚甚至是不结婚，日本生育率创下历史新低，人口老龄化和低生育率在进一步蚕食着这个岛国。

反过来，又导致了日本经济的进一步停滞和低迷，从而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而这一切，很难通过行政的手段去化解，这道难题日本解了三十年，依然没有找到一个最佳答案和解题路径。

每当提起日本，我们印象里总是那一尘不染的街道以及日本人的温文尔雅，日本骨子里的谦卑和爱护环境，震惊了世界，在卡塔尔世界杯，每当球赛结束，日本球迷总是会主动自觉留下来清理看台垃圾。

但在日本职场，等级森严古板的又好像上个世纪的故事。

我们能够理解，当一个持续几十年增长的经济体，在陷入停滞后，会对当下的年轻人造成怎样的冲击，当日本年轻人踏入社会的第一天起，就被明确告知无法再超越父辈的光辉时，这种落差感是怎样导致日本年轻人陷入低欲望的。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一个人拥有比较优势，但当日本年轻人发现过去是那样辉煌，当日本年轻人踏入职场后，发现自己的收入和三十年前父辈们的一样时，这种失望和叹息，总是会在一个个深夜里，刺激着年轻人，告诉他们要么卷，要么宅。

日本所创造的经济奇迹，如今回头再看，我们很容易就搞懂它是如何发生的，又如何导致今天的结果。

金融上的杠杆，本质上就是借明天的钱，来为今天的经济发展提供裨益，在理想的状态下，我们借了明天的一百元，能够创造出一百五十元，甚至是两百元的经济价值，当这种正循环一直持续下去时，经济就会呈现爆发式的增长。

但问题在于，人是贪婪的，当大量的人都开始用杠杆，当一个社会里的所有人都普遍相信杠杆，并坚信它会在未来带来高额回报的时候。

杠杆撬的太高，就很容易出现失衡。

于是泡沫破灭了。

大量的日本企业和日本家庭开始负债，一部分是房产贷款所带来的负债，当房价下跌的时候，贷款总额却不会因此而改变，于是大量的日本家庭面临负债，他们不得不减少消费来还债。

当消费端减少时，企业端自然也会相应减少在国内的投资，于是恶性循环发生了，日本社会用了十五年来为过去的高杠杆买单，把赚来的钱全部拿去支付过去杠杆带来的负面效应，于是经济陷入了停滞。

这种停滞，哪怕是日本央行实行零利率，也难以刺激人们把钱拿出来进行投资和消费。

这，就是连续45年高速增长高杠杆所带来的后果。

人是贪婪的，一个人用杠杆效果很好，但当所有人都开始高杠杆借贷发展的时候，我们就很容易把未来一把透支。

与其说今天的日本经济失去了十五年，不如说过去的日本高速增长，早已经把未来的日本经济一把透支。

增长就是这样，连续多年的高速增长，我们就很难忽视这高速增长的背后，有多少因素是以透支未来作为代价的。

当资本回报率逐渐趋于零，杠杆所带来的正面意义就会越来越低，但遗憾的是，在人们普遍相信增长的年代，少有人真正理性，大部分人都是盲目的，都是盲从的，这就是增长的魅力。

在一个长期保持高速增长的经济体里，人们普遍会误以为，这种增长会是永恒的。

当工作没有成果的话，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令人担心的是，我们的社会结构和日本的社会结构正在变得越来越“趋同”，从人口体量和地理面积来看，我们更像是一个“大号版”的日本社会结构。

我们自1978年以来，经济也保持了连续多年的增长，巧合的是，算上今年，我们的经济也连续增长了44年，基本上和日本经济连续增长45年趋同。

这也意味着，辜朝明口中的“历史上每个经济体都只能保持一段时间的高速经济增长”即将迎来现实。

对今天的年轻人来说，在一个习惯了长期高速增长的时代下，在一个习惯了诉说财富爆炸式增长的时代下，年轻人也许已经感受到了，时代的不同气息以及变化。

这种变化在隐隐约约告诉年轻人们，他们所处的处境和背景，已经和上一代大不相同了，90后和80后、00后和10后，一个十年，一个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很大程度上，伴随着网络流行用语的变化而变化，从奋斗到佛系、从佛系到内卷、从内卷到躺平，每一代网络流行用语的变化，都凸显了当下增长的变化对我们每个人的感受。

经济的增长，每一个数字的变化背后，可能都是千千万年轻人对于时代的感受不同，当我们习惯了四十多年的高速增长，习惯了房价永远会涨，习惯了杠杆所带来的高额回报之后，我们还能够耐得住经济增长归于平淡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日本企业几乎在各个领域都击败了美国企业，汽车、家电、芯片等等，日本人说“我们再也不能从美国佬身上学到什么了”。日本站在了世界之巅。

但经济泡沫破灭之后，日本人停下来说“天哪，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外界学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济泡沫破裂反倒是件好事，这让日本人变得更加开朗，愿意听取国外的建议。

对我们自己来说，今后十年则至关重要。

end.

作者：罗sir，新青年的职场内参。关心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关注我，把知识磨碎了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