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维：衷中参西的百岁妇科圣手

本文转自：中国中医药报

本报记者 伍志成

20世纪70年代，李国维（左二）在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与领导合影。

1982年3月，李国维接待美国腹腔镜专家访问。

1982年，李国维在门诊为患者诊治。

李国维，1920年出生于广东，早年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学习西医，是1956年上海第一批“西学中”研究班学员。他是上海市名中医，曾任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中医科主任、院长，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妇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市中医药学会理事、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妇科专业委员会委员、上海市中医妇科医疗协作中心顾问等。

李国维擅长使用中西医结合方法治疗不孕症、月经病、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症、围绝经期综合征等妇科疾病，深受患者欢迎。

103岁高龄，仍坚持每周坐诊。他说，“当医生就是治病救人，帮助患者把疾病解决掉，或者起码帮助患者减少一点痛苦。”他就是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中西医结合专家李国维。

每周五下午，慕名前来找李国维看病的患者络绎不绝，他运用中西医结合方法治疗不孕症、月经病、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症、围绝经期综合征等妇科疾病，疗效有口皆碑。

从医80年来，李国维投身于妇科医学事业。他响应党中央号召，参加“西学中”班，衷中参西、知常达变，充分发挥中西医结合治疗优势攻克妇科疑难杂症，为广大女性患者带来福音。

发愿解民疾苦 奔赴中西医路

1920年，李国维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少年时代，他曾跟随父母移居香港，当时香港是殖民地，华人很受歧视。那段经历让李国维早早感受到了家国荣辱与个人尊严的紧密相连。“只有国强，才能民安。”他学习更为勤奋刻苦，希望有一天可以为祖国效力。

李国维家中原有兄弟姐妹6人，后来2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先后因病夭折。至亲的离世促使李国维在中学毕业后选择医学道路，报考了上海圣约翰大学医学院学习西医。1937年8月13日，17岁的李国维踏上学医路，他乘轮船到上海。“我看到日本军舰在海上开来开去，空中飞机呼啸而过，轰炸在江面上。”“八一三”事变时，李国维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他期待能为建设自强、和平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大学毕业之后，李国维先后在多家医院工作。“从实习医生开始，什么工作都做，各科都轮转一遍，后来就当了妇产科医生。”

谈及原因，李国维笑着说，“妇产科那几个老师对我印象还可以。有一天跟我说，‘你来妇科吧，你来，我们欢迎。’所以我就这么去了妇产科。我觉得不管学什么科都是为病人看病。”

1956年，他响应党中央号召参加上海中医学院（现上海中医药大学）第一批“西学中”研究班。当年参加西学中研究班，条件还比较艰苦，学校连完整的校舍都还没有。”李国维回忆。

李国维学成之后，在实践中将中医理论和西医的有关实践有效结合起来。在妇产科临床工作中，他摸索出一套有效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宫外孕的方法，并在上海进行了推广，既发展了中医学，又为患者提供了多样化的治疗手段。他坚持“宜中则中、宜西则西”的理念，践行了新时代中西结合并重的思想。由于具有扎实的西医功底，加之他一直刻苦学习，掌握最新的诊疗知识，真正做到了衷中参西、各取所长。

李国维说，学习中医拓宽了他的治病思路。“中医强调人的整体性，需要调理患者的精、气、神，扶正是治疗疾病的基础，而不只是治疗表现出来的某一个症状。”李国维强调，妇人病需责之肝、脾、肾三脏，需调和气血，主张健脾、调肝、补肾为基本大法。

虽已103岁高龄，李国维仍坚持临床工作和学习。他说，“在新时期治病，需要中西医互为补充。好医生的标准就是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同时需要不断学习，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

“李老日常都坚持学习，还看包括英文文献在内的各种资料，各种最新的检测方法他都知道，非常难得。”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中医科主任金富锐说。

牢记初心使命 坚守职业担当

1963年，李国维来到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妇科工作，就此扎根下来。

李国维看病时既会参考西医检查结果，又不拘泥于西医诊断，以人为本，用中医理论改善脏腑功能，患者在治病的同时全身状态都会得到改善，因此得到患者和业内的共同认可。不少患者追随了他几十年，甚至在家人需要进行中医治疗时也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表示，中医强调人体自身的整体性，涵养人的精气神是治疗疾病的基础。“看患者脸色不好，要考虑问题是出在吃不下、营养不好，还是睡不着，或者还有其他原因。中医好就好在它是全面的，并非月经问题只治月经，不孕症只治不孕症。要考虑其他影响因素，比如气、血、肠胃、消化，这些都很重要。”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为了提高医院医疗水平，加快患者的术后康复时间，他积极开展妇科中西医结合手术以减轻患者的手术创伤。在医院任职期间，他在进行医院管理的同时，一边开展手术工作，一边进行中医门诊工作和临床带教，组建了一支优秀的中西医结合临床队伍。

“跟着李老学习，需要多向李老提问题。”金富锐说，“有一次青年医生提交的作业是全英文的，李老也细心地用英文进行了批改。”一生致力于妇科疾病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和妇科人才培养，对于年轻人，李国维总是不吝赞美，“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就是希望年轻人能够胆子大一点，多提出自己不懂的地方。”

李国维无私地将经验分享给年轻人：“现在给病人看病，需要有耐心，病人不会把什么都告诉医生。诊治过程中需要多和病人聊一聊，继续反问、深挖病因。”

“我想说你们现在太幸运了，在社会主义的优越条件下，你们可以安心工作，希望你们努力工作，并且继续学习先进经验，常常总结，争取有所创新，对医学事业作出贡献。”李国维给予学生。

从医80年，李国维始终以“给别人看好病就是好医生”的朴实理念作为行医准则。他与人为善、淡泊名利、朴实谦逊的品行为大家称道。为患者诊治时，为了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患者，他连水都不敢多喝。“门诊有很多病人还在等着我。”他心里放不下病人。

在每周2个半天的门诊中，他总是亲自手写病历，细心研究病情。“每个人的病情都有自身的特点，我自己写病历会更完整。在写的过程中，我还能思考开出的药方怎么才能更加完善。医生做工作应该像部队一样，要很严格、很严肃。你对待的是生病的人，搞得不好就是生命的问题。”

心系患者所需 刻苦钻研医术

在总结临床经验后，李国维发现很多妇科急症病因复杂，单一治疗方式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他便开展中西医结合治疗妇科疾病的研究，并编写了几本有关临床手术、妇女保健的著作。

“那个年代预防卫生工作尚未到位，产科急诊包括子痫、难产、横位、产后中暑、急性宫外孕患者大量内出血休克、盆腔感染等情况非常危急，受限于当时条件只能用西医治疗方法。”李国维回忆道，有一次参加内科会诊，患者高烧不退，用了大剂量抗生素不起效果。参加会诊的另外一位中医认为，患者高烧不退应加大柴胡用量，结果用药后，患者两天内就退烧了。这件事给了李国维很大的触动，治疗疾病要根据具体情况辨证施治，不能限于条条框框。

“在妇科门诊，经常会遇到大出血这种急症。”李国维说，“中医在诊治过程中有补气止血、化瘀止血等理念，并且大多数用到黄芪等补气的药，再加点止血药。我就在想，治疗大出血这种急症，碰到纯西医效果不好，能否用中医的方法解决，或者中西医结合治疗。”

“中西医治疗病症各自具有优势，李老在治疗过程中实际上就是把中西医的理念注入疾病治疗中，找到两种医学治疗的契合点，运用两种医学方式共同对患者进行救治。”金富锐说。

一位来自江苏的四十多岁患者，几年前因为月经紊乱在当地行诊断性刮宫，病理结果为复杂型子宫内膜增生过长，这是一种有癌变可能的子宫内膜病变，西医治疗是使用高效孕激素半年后再行刮宫复查，如有恶变需切除子宫。患者本人十分抗拒激素治疗，就前往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找到李国维诊治。在经过辨证论治后，综合两种医学治疗手段，李国维给患者调理了3年。患者的身体出现了喜人变化，渐渐来月经了，病情也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她欣喜地到李国维的门诊上报喜，“月经正常了，检查指标一切正常！”如此案例有不少。李国维结合自身临床经验衷中参西，在诊治不孕症、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症、月经病、围绝经期综合征等妇科疾病上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多年坐诊与患者的接触，也让李国维对当下快节奏的工作生活颇有感触。他讲道，现在来看诊的患者中，年轻女性比例不少，以月经不调、不孕不育、脱发乏力等问题居多。“有些患者跟我讲，经常加班压力非常大，个别患者不到40岁就绝经了。”

“病人的情况具有各自特点，诊治时医生要舍得为病人花时间。”李国维总是希望能多和患者聊一聊，他会问患者的生活健康状态，吃得怎么样、睡眠质量行不行、心情怎么样等。“这些看似和病情没有关系的问题，其实也能从中发现一些问题。”

永葆入党初心 服务群众健康

上海解放时，李国维目睹解放军为了不扰民，睡在马路上的情景，也让他对中国共产党“全心为民”的形象记忆深刻。自那时起，他就在心底种下了一颗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种子。

进入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工作后，身边中国共产党员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精神深深震撼着李国维。“当时医院条件还很艰苦，物资匮乏。医院党委书记王文瑞和院长张佩珠为了增加床位，带领大家拆下窗户、门板当床铺，收治更多需要救助的妇女。在用血紧张的时候，医生护士总是带头献血，而其中献血次数最多的是院长张配珠。”李国维深受触动，也坚定了入党的决心。

1980年，已经60岁的李国维终于鼓起勇气向王文瑞表示自己入党的心愿。后来，王文瑞亲自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李国维如愿以偿加入中国共产党。

李国维始终以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即使年过百岁，还是坚持参加组织生活。有时同事和家人都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建议不要参加了，支部可以上门来向他传达会议精神。但李国维总是坚定地说，“同事们工作都很忙，不要为了我一个人浪费大家的时间。我现在身体可以承受，就一定要来参加，这是一名党员应该履行的基本义务。”

“作为一个党员，我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能够做的，尽量用来为病人解决问题，为人民服务。”

“李老在平时工作中，以及对待病人的门诊都是一丝不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是一个老党员，这么大的年纪还一直坚持坐诊，他的心里一直想的都是病人。”医师吴英说。

作为一名党员，李国维始终怀抱着一颗感恩的心，用对岗位的坚守、对患者的守护回馈党和人民。

一位前往医院诊治的患者说“李医生看诊的时候态度很好，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对病人的真心以及对于这份职业的责任心，让我很感动。”

在新冠疫情期间，他做好全身防护，依旧工作在一线，直至感染新冠病毒进入ICU救治，康复后2个月就重返工作岗位。严寒酷暑，同事们劝他在家休息，他说，“我的医术是党和人民给的，只要病人需要我，我就愿意为他们奉献一份光和热。”

一次，一位患者看到李国维年纪比较大，询问他为什么不在家里颐养天年，还要坚持出诊。李国维回复道，“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要在有生之年，继续努力，为卫生健康事业服务到最后一分钟，因为我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