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没审完，涉案野生动物能放生吗？乐山首创“诉放分离”机制，律师：也要注意证据固定

近日，乐山市林业和园林局官网发布一则动态称，乐山市林业和园林局与乐山市人民检察院等部门共同制定《关于建立野生动物活体物证“诉放分离”机制的工作办法（试行）》，并于11月3日正式印发实施。

该办法系全国首创建立野生动物活体物证“诉放分离”机制。办法提到“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在案件办理过程中，可向行政主管部门提出对移送收容救护的涉案野生动物进行野化放归的处置建议等”。

为何建立野生动物活体物证“诉放分离”机制？事实上，在涉野生动物刑事案件中，依法扣押、罚没的涉案野生动物活体，时有发生因收容救护不当造成死亡。

根据《公安机关涉案财物管理若干规定》，涉案财物应当“妥善保管”。2017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办理经济犯罪案件的若干规定》中也明确规定“除法律法规和规范性文件另有规定以外，公安机关不得在诉讼程序终结之前处置涉案财物”。

“案子没审完，动物不能放”，使得涉案野生动物活体常受到“保护性伤害”，背离办案初衷。

【1】涉案野生动物活体常受到“保护性伤害”，背离办案初衷

2019年2月11日，大连长兴岛警方破获一起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斑海豹盗猎大案，后被称为“大连2·11斑海豹盗猎案”。公安机关在案发地查获71只斑海豹幼崽，并分别将其送至位于辽宁省大连市的3家农业农村部水生野生动物救护网络成员单位进行安置救助。

“因被猎捕时受到惊吓，被藏匿时又未得到母乳喂养，小斑海豹送来时非常虚弱，免疫力极差。”成员单位辽宁省海洋水产科学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鹿志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安置两个月后，最终存活下来的61只斑海豹幼崽经评估符合放归条件，才分两批放归到辽东湾中。

2022年11月，四川乐山警方通报了“4·29”特大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根据警方调查，除了2022年5月现场查获的63只小熊猫活体、4只死体外，相关证据显示双方交易的小熊猫数量大约在八九十只。案发后，涉案的31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被查获的小熊猫活体暂时寄养到雅安市碧峰峡野生动物园。

被解救的小熊猫。图/四川省公安厅官方网站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为接受这些野生小熊猫，碧峰峡野生动物园特意修建了隔离区，由专人喂养，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尽全力救助。小熊猫生性敏感，由于被盗捕、运输的过程中产生了大量应激反应，很多在到达碧峰峡后便出现状态糟糕、食欲不振、性情烦躁等情况，虽然动物园尽最大能力饲养，但还是陆续出现小熊猫死亡的情况。

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2023年4月14日公开披露，四川省林草局回复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关于答复涉案野生动物相关问题的函》显示，“4.29”特大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案中被乐山马边县公安局寄养的63只活体小熊猫已死亡23只，现存活40只，健康状况良好。

“我们在办理涉野生动物刑事案件时，经常会遇到野生动物活体物证的取证、管理等问题。如果案子破了，但涉案野生动物没有获得新生，这就使办案背离了原有目标，案件的办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江苏省宝应县检察院检察官索兴阳说。

【2】国家林草局曾就“罚没野生动植物保管处置”征求意见，但尚未正式出台

九派新闻查阅发现，针对涉案野生动物救助问题，2021年11月，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曾就《罚没野生动植物及其制品移交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和《罚没野生动植物及其制品保管处置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官网发布的征求意见稿。图/国家林业和草原局

《罚没野生动植物及其制品保管处置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第十一条明确提到，“对于本部门罚没的以及其他执法机关移交的原产于当地的健康野生动物活体，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林业和草原主管部门在做好拍照、录像等取证工作后，可以及时放归野外，不再办理本办法规定的入库、保管、处置等手续。”

对此，九派新闻联系到了广强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暨金牙大状单位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秘书长胡寒冰。他介绍，虽有公开征求意见，但至今仍未印发实施。今年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第六十一条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和其他负有野生动物保护职责的部门、机构应当按照有关规定处理罚没的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具体办法由国务院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会同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或许是这个原因未能发布。

乐山市林业和园林局野生动物保护科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九派新闻，一般情况下，公安机关在办案过程中查获活体野生动物后，要将其作为涉案物证保留很长时间，并且要求严格。再加之有时案件具有保密限制，公安机关、检察院、法院及相关政府部门之间未能进行良好的沟通协调、有些脱节，导致“公检法”需要对其进行反复取证调查，涉案活体野生动物只能在案件完全办理完后才能放生。

然而案件不同审理长度也不尽相同，有的案件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从这个角度来看，涉案野生动物的救助和放归仍然存在一定困难。

【3】“诉放分离”机制有利于野生动物救助放生，但要注意证据固定

胡寒冰介绍，目前我国尚未有涉案野生动物保管的全国性专门规定，在涉案野生动物犯罪案件中,各地对于野生动物的保管方式不尽相同。有的地方是由办案机关直接保管,有的则是办案机关移交给林草部门保管,或者由林草部门交给动物园代为保管。

他解释，由于野生动物与家养动物、人工繁育野生动物生活习性等存在一定差异，以及部分保管机构在野生动物管护方面缺乏专业知识,导致了一部分野生动物在案件尚未有审结情况下出现了野生动物死亡案例。此外，某些涉野生动物刑事案件存在办理期限长的问题，有些动物在保管过程中往往丧失了野外生存能力。

对此，上述乐山市林业和园林局工作人员表示，野生动物活体物证“诉放分离”机制建立后，各部门将对涉案活体野生动物进行联合取证，快速锁定证据，从而及时进行下一步的收容救助和放生，大大缩短涉案活体野生动物的取证和人工饲养的时间。

胡寒冰也表示，实施野生动物活体物证“诉放分离”机制，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具有重大意义，有利于野生动物尽快回归自然，保持涉案动物的野外生存能力，防止在保管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此外，他也提到，在涉野生动物犯罪案件中，司法机关不仅要保护好涉案野生动物，同时还需要注重对涉案人员诉讼权利的保障。

我国对野生动物实施分级保护，不同种属的野生动物可能涉及的保护级别不同，而涉案野生动物是定罪量刑的关键性物证，是涉及相关人员的有罪无罪、罪轻罪重的关键性证据。一旦野生动物放归自然后再重新对其进行取证，难度是非常大的。

胡寒冰表示，目前我国还未有全国性的涉案野生动物“诉放分离”制度，因此公检法机关在实施“诉放分离”制度时，一定要注重对涉案野生动物的证据固定，包括固定程序的合法性及固定证据的全面性。即能保证在涉案野生动物放归自然后，即使对涉案野生动物存在争议，仍能通过固定的证据准确认定野生动物的种属、人工繁育等问题。

九派新闻记者代梦颖

编辑武菲菲

【来源：九派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