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同时说真话、假话呢

本文转自：新闻晨报

钱眼识人

如果同时说真话、假话呢

媒体人 钱德勒

最近，我手机上刷到两张小卡片，文案大概内容是“让你余额都归零，每天爱你说不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杀猪盘”，即专挑城市单身女性下手，建立虚假感情关系来哄骗钱财。其实，这是新片《鹦鹉杀》的宣传物料，电影是周冬雨、章宇主演。导演是定居西班牙的幕后女性，麻赢心，在映前小规模放映场上，不少国内女性同行都说这名字起得好，故事文本强，氛围足，第一次将剧情长片端出来给国内观众的她“赢麻了”。我提前看了，本以为它只是一部女性版“孤注一掷”的悬疑题材，想不到的是它更是一部挖掘女性内心，又反思人性关系的当代寓言，性感、危险又有一些作者的文学忧思弥散其中。

电影故事的主线是，在北京做同传的周冉被骗走巨款，在海边小城遇到两个男人，她认出了骗子，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复刻套路去复仇。她与骗子都有一个“知识点”被植入了，“我永远爱你”的永远不是时间单位而是数量单位，说的是“我现在永远爱你”。我想到国外一部被数次改编的小说《天才瑞普利》，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散发荷尔蒙魅力的神秘男子最后是死是活也都莫衷一是，就如章宇的电影台词所说：任何人只要付出了感情与信任就可能被骗，而人的一生中怎么可能不会付出这些呢。

与《孤注一掷》甚至《消失的她》这样强戏剧性的暑期档作品不一样，《鹦鹉杀》的暗涌潮动都被包裹在刻意降速的作者型视听语言里。所以这是符合一个女性创作者的审美习惯和感受力，就像我们是用周冉的心去探寻骗局背后的确定性，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爱。所以，一场伪造的南洋雨如何打湿北方女孩的心，又如何被炮制成海边小城神秘的雾团，干扰理性。无论男女，抬头看只有无情的上弦月，它笼罩四方，怀揣着神性的悲悯却无能为力。

只出现在片名里的“鹦鹉”是很重要的寓意，借骗子的梦境讲出来：如果捏这只鹦鹉的一只脚，它会说“我爱你”，如果再去捏另外一只，它会说“骗你的”，但是如果同时捏着呢？鹦鹉没有给答案，因为答案远远地埋在了片尾车厢里的十五分钟里，是沉默，也是开放式的试探，需要观众去解读。因为导演并没有放弃一些作者的自觉性，没有倾尽全力去打造一个闺蜜携手反杀渣男的爽剧，有意识地去在台词、情节里增加了一些挑战观众日常逻辑的宿命性事件。它的确不是一个需要去构建强大逻辑的悬疑爽剧，它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探寻女性内心世界，近年来很少见的爱情电影——现在的爱情片反而是追求确定性的爽感了。电影在逻辑上的漏洞和留白，反而让一些人性的慨叹可以趁虚而入。你看这些骗来骗去的成年男女，会在某个瞬间想到自己，我们会不会也曾经像沉默的鹦鹉，同时说真话和假话，但这就是人话，这就是人生啊，吞噬灵魂的黑洞潜伏在日常里，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