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树下荠菜绿

本文转自：合肥晚报

红梅树正在怀蕾，树下的荠菜却绿了。荠菜的绿很是纯正，半透明，在阳光下格外的精神。红梅的蕾红得暧昧，好像在等待一场大雪，去清洗俗世布下的混沌。

红梅和荠菜都是我极喜欢的。斗雪而妍的梅花，是我的精神寄托。平凡于野的荠菜，似乎就是我心中草根的代表。

荠菜我认识得早，三、五岁时就认识。农村的孩子在田地里打滚，草贴着皮肤，草摸着目光，只差长进发棵里。荠菜是草中一棵，且是能进嘴的草。进嘴的东西肯定是要率先认识的，很小的我谨记家人的教诲，许许多多野菜、野草是有毒的，不能随意塞进嘴，会送命的。荠菜可食，肚子饿了，吃上一把是没事的。我挑过荠菜，在田埂、在麦地里挑，别人家菜畦上荠菜青翠，是挑不得的，它们有主，和白菜、青蒜、芫荽一样有主。挑来的荠菜是当着“小菜”腌制的，暴腌后就饭就粥是美味。

知道荠菜包饺子，对我而言，是很多年后的事。家乡的吃食粗糙，一饭一粥，面食吃得少，大众吃法是拎疙瘩、擀面条、摊饼子。饺子听说过，但它是在“茶壶装饺子，有嘴倒不出”的俗语中出现的，其滋味想象不出。

红梅相识更迟，我说的是生长在大地上的红梅儿。不过，对红梅我又不陌生。那些年，一到春节家中必贴“画条子”，房屋破烂，但年的氛围是要营造的，“画条子”就贴得多，在画条中就有关山月的《红梅图》。关山月的《红梅图》大美，一边是白雪飘飘，一边是红梅怒放。《红梅图》在土砌的墙上生根，招摇出好看的风景，给年增添了别样的色彩。红梅先声夺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盛开。随后读书，记下了“犹有花之俏”“俏也不争春”的妙句，妙句是给红梅的。

真正目睹红梅的风彩，是在我上了大学的时候。校园里有几株老梅，没开花前我还以为是杏树，一日大雪，花开了，冰清玉洁地开了，满树花红地开了，才知是红梅，可以用狂喜来形容我的心情。我久以渴慕的红梅是如此的美丽，“踏雪访梅”真的是要多诗意有多诗意。

红梅和荠菜，刻在我的心中，她们是植物，也早超越了植物的界限。

红梅和荠菜联系在一起，是我偶然的发现，估计应是早存在了的。红梅怀蕾，荠菜儿青翠，她们隔空对望，在寒风里对望，在冬阳里对望，俯视和仰望都有着黏性的深情。红梅不畏严寒，荠菜不怕霜冻，一个木本，一个草本，共同的性格，构建了一个生命澎湃的小世界。

寒冷中的红梅和荠菜是坚强的，她们比人更硬朗，在寒意中怀蕾，在寒意中吐绿，还将在大雪纷飞里迎接来“香如故”。面对此情此景，我陡地感觉到生发出了一种力量，敢于直面，或许就能撑起一方天空。人若草木，不能从草木中借些什么吗？红梅和荠菜的品格、所给予的信心当好好汲取。

红梅树以及树下的荠菜是当窗而立的，过去我关注比较多的是红梅树，忽略了荠菜的存在，她们并存还是第一次发现。红梅之美，红梅之情趣，履盖了荠菜的大义。荠菜太不起眼了，她们悄然地趴在泥土上，观梅时脚踩上，甚至目光流连过，就当作杂草铲除去了。但荠菜绿的初心和红梅花披雪吐蕊是相同的，红是一抹春景，落地的绿也是报春的。

我把一树的红梅花蕾和树下的青翠荠菜，一同来观赏，一同来联想，天空和大地就交融起来了，就有了更多的可搓揉的心境。

突然就期盼着一场雪了，是那种鹅毛般的絮飞的大雪。立在红梅树下，我的思绪走远。雪压梅枝，红梅含在雪中绽放。雪盖荠菜，荠菜浴雪青绿。我会扒开积雪么？积雪下荠菜香。我会摇动雪枝么？雪枝上红梅喧闹。无论如何，青翠和红艳都将在雪的映衬下格外的醒目，把如刀的酷寒敲碎了。

红梅树下荠菜绿，踏雪访梅，我又有了新的访问者。

□张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