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蜡树的秋天　　　　　　　　　　　　　　　　□千鹤

本文转自：半岛都市报 如果用一种颜色描绘秋天,我必定会选择耀眼的黄色；如果用一棵树去诠释整个秋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白蜡树。

有人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了一座城,而我却是,因为一个人记住了一棵树。

我是土生土长的青岛人,从出生至今,从上学到为人母,我每天享受着这座城市给予我的空气、阳光、雾天、雨天,欣赏着这里的每一处山,每一片海和市区里的每一道街景。我对这座城已经熟悉到麻木,它的一切变化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而又理所应当。

人就是这样奇怪,对于自己身边的事物不会好奇,因为总认为它不会跑掉,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选择逃离。比如说,去婺源看成片的油菜花,去额济纳看神奇的胡杨,或者飘洋过海到美国圣达菲去看那里笔直高耸的白桦树林,似乎诗和梦想永远在远方。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经纬度,种植着相同或不同的花草树木,我从城市间穿过,喜欢用树叶的颜色来判断季节。相对于绿是常态来说,只有到了秋天,树叶的颜色才是五彩斑斓的。

在青岛,当秋风袭来,空气中会夹杂着阵阵桂花香,柿子早已挂上枝头,树叶的颜色像万花筒一般如梦如幻,一场秋雨过后,叶子开始变黄。到了深秋,居庸关路的银杏用一树树摇曳的金黄把人们吸引过去。而此时的白蜡树正在秋日的阳光里温和的、柔美的,用它绚丽绝世的黄征服着多彩的秋天。

白蜡树的黄是纯粹的、透明的,不夹带一点点杂质。它的枝干不像银杏树那样直来直去,而是婉约如山涧里辗转的溪水,一阵风吹过,叶子似秋波流动,一片片娇柔喘息着,将那举世耀眼的黄舒展成秋天的底色。

白蜡树的黄,不必成片的近观,只远望一棵就足以震撼,留住你多情的目光。秋天的天空高而深远,是湛蓝湛蓝的美,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让平凡的日子增添了几许诗意。母亲做了山楂糕,让父亲送来。父亲打电话说,他在路口的白蜡树下等着,我刚想开口问白蜡树是什么树,性急的父亲就已经挂断了电话。我一边猜想一边小跑着赶往路口,一转过弯儿,我看到了父亲。他穿着橘红色的冲锋衣,背着双肩包,站在一棵形体端正、枝叶繁茂、满冠金黄的大树下面。这棵树的树冠硕大饱满,风从上面掠过,发出哗哗的声浪。蜡树扎心的黄色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这一树的黄叶像是在油脂里浸泡过,熠熠生辉,如同佩戴已久的和田玉,温润光洁,极富灵气。这叶子在蓝天的映衬下,黄得疏密有致,黄得欲呼欲吸,黄得悲喜交加,黄得让人过目难忘。父亲向我招手,我急忙过去问道:“爸,这就是白蜡树?”父亲诧异地看着我说:“是呀,这就是白蜡树。你住在这里十年了,竟然不认得?这是多美的树啊!家里放杂志的方木筐就是用白蜡树枝编的。”我向上望去,树叶萧瑟,青岛蓝在枝叶间若隐若现,金黄的更加金黄,湛蓝的更加湛蓝。自此我认识了白蜡树,也将父亲深沉无言的爱和白蜡树扎心的黄色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白蜡树的秋天是寂寞的。银杏以它独特的叶形和果实被人们所熟识,尤其是那成片炫目的黄色,秋风一扫,漫天飞舞,放浪成蝶。白蜡树虽美得惊艳,但却少有人知晓探望。如今看来,这白蜡树的静谧何尝不是中国文化中的大学之道?白蜡树的沉默隐忍,何尝不是父亲一生的写照?

白蜡树的秋天是金黄的,如同世间的父女之爱,深藏于心,一尘不染。